知道林爷爷过世的消息，是在林嘉树生日第二天晚上。

电视上，记者站在被大火烧过之后墙壁变得漆黑的那栋别墅面前报道，“一名林姓老人因腿脚不便未来得及逃生，消防及时赶到救援之后，老人也因吸入过多浓烟抢救无效之后离世……”

天哪……怎么会这样？？

陈疏雨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可能只是巧合呢，刚好同名同姓而已……可那栋别墅分明就是他们家。

她发了疯一样给林嘉树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拿出放在抽屉里的那张内存卡，眼泪夺眶而出，她还没还给林爷爷啊。

明明……明明昨天跟林嘉树道别后，他满心期待地说，“我爷爷还等着我回去过生日呢。”

昨天下午5点，教室里。

两个人讨论完学习上的问题，林嘉树急着想回去，陈疏雨纠结是否应该放那个精心做好的视频，是否应该在此时此刻表白，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还有事？”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昨天那个球赛啊？我……忘了看。”她心虚地低下头。

他犹豫道，“嗯……好吧。”他放下肩上的书包，重新坐下。

陈疏雨终于发现，他只有在讲球赛的时候才会这么多话，眼睛都在发光，对科比的每一场比赛都如数家珍。

聊着聊着，两人又聊起了梦想。

“林嘉树，你这么喜欢篮球，就算不打职业也可以去解说了。”

他笑，“没想过这个，现在就想考上大学。但是我高一高二没好好学，现在来不及了。”

他把手搭在椅背上，转着笔，“实在不行，我想我会参加艺考吧，考上重点大学一直是我爷爷对我的期望。”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深入聊这些话题。

“那为什么高一高二不好好学呢？”

“我跟我爸关系不是很好，这两年他原本全身心地筹备一部新的电影，却不知道违反了什么合同被人告了，赔了很多钱，电影拍到一半投资商又撤资，他把自己的全部钱都投了进去，甚至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

她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么掏心的话。

他眸子里染了一层悲伤的神色，“那段时间他暴躁得很，天天说我不学无术，将来不会有什么作为的，给我报各种补习班，所以我那时才很讨厌学习……还是我爷爷好，他没有逼我，他希望我考上好的大学只是想让我去领略更好的风景，去经历一段不一样的旅程。”

她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突然很心疼眼前这个男孩，他明明渴望被爱，却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好像那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突然就想抱抱他。

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

他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爷爷还等着我回去过生日呢。”

他笑得很明媚，露出洁白的牙齿。

“林嘉树！”她喊。

“生日快乐。”

“谢……”谢字还没说出口，陈疏雨突然抱住他。

“没准备什么礼物，就送你一个拥抱吧。生日快乐啊，兄弟！”

告白什么是不存在的，即使天时地利人和，她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和为了一个未知的答案就赌上这段友谊。

她飞快地松开手，临走时还拍拍他的肩膀，以此表明这个拥抱真的是以“兄弟”的名义去抱的。

但依旧掩盖不住她雀跃的心情。

林嘉树第一次红了脸，怔在原地。

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林嘉树5点钟就回家，也许那场意外就不会发生，也许他能及时回到家救他爷爷……

是她拉着林嘉树留在学校庆生的，是她一拖再拖，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告白，都是她的错……她百感交集，对林爷爷离开的痛心和难过，对林嘉树的心疼和内疚，她不敢去找他，但又想去安慰他。

林嘉树三个星期没来上课，陈疏雨发出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她就去他常去的地方等，终于在学业水平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在篮球场等到他。

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球场没有开灯，陈疏雨借助昏暗的光线看着他的身影，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刘海，他却依旧不知疲倦地不停投篮。

篮球碰撞篮板的声音听得她心烦，她知道他心里难受得很。

“别打了，天都黑了。”

他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上次我去你家，跟你……你爷爷借的你的内存卡。”她不敢提起这件事，更不敢过问他的近况，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要面对的。

他走到她身边，飞快地抢走了她手心里那张小小的内存卡。

“谢谢。”没有任何停留，他转身就走。

“对不起！”陈疏雨哽咽地说了句，“如果那天不是因为我非要拉着你留下来，也许你能及时回去……”

“别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那场意外，新闻说起火时间在那天下午五点半……”

“你也说了，那只是意外。”

“对不起。”她觉得这三个字好无力，仿佛只要她一直道歉，才能安慰林嘉树，才能减轻她心里的负罪感，她多希望他能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悲伤难过，也不愿意见到他这样故作坚强，借打篮球来宣泄自己的痛苦。

或者是，他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

“你甚至没有机会跟他好好告别。”她的眼眶不知是什么时候湿润的。

他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他是在擦汗还是在擦眼泪，“他想跟我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冲过去抱他的冲动，走到他面前，把纸巾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至少，这张内存卡还在，你们的回忆也都还……”

林嘉树红了眼眶，他抬起头，努力忍住不哭，但一听到陈疏雨安慰的话，他就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不想在女生面前展示自己的无助，干脆一把揽过她，把她抱在怀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第一次主动抱她会是这种场面，不掺杂其他情绪，只是单纯的，充满安慰的拥抱。

她伸出手，轻轻拍他的背，感受到他把下巴放在自己肩上，有滴泪落在她的脖颈，她更心疼了。

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错过的告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