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冬令营为期两周,第一周进行的很顺利,毕竟都是高中生或准高中生了,沟通起来很轻松。

问题出在第一周结束的时候。

周日是休息日,学生可以在冬令营划定的安全范围内自由活动,老师们也都在休息,只有营地的后勤和管理团队会24小时在岗。

司慕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过了,原本打算在房间睡一整天。大概中午的时候,他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非常吵闹,想着可能是学生在玩儿,没去理会,戴上耳塞继续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司慕顿时清醒,立刻趴到窗边往下看。他的楼层比较高,可以看到楼下躺着一个孩子,周围围着一群人。

孩子头歪向另一侧,司慕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组的。

没办法,得去看看。

司慕认命地洗漱换衣服,拖着疲惫的步伐下楼。

楼下人多得要命,司慕随便抓住一个自己组的学生问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今天来了一个低年级的同学,我们组里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同学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把新同学吓晕倒了。”

完犊子。司慕心想。

来这里的学生每个学生家里都非富即贵,把人家家里的宝贝疙瘩吓到晕倒,他作为负责人,偿命都不够了。

司慕呼吸急促,焦虑感浮上心头。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挤开层层人群,直奔焦点而去。

忽然,司慕扒开人群的手猛地顿住,他听到医护人员正在进行身份确认。

“你叫什么名字,能回答我吗?”

“Saros。”

“……”

“……”

后面问的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突如其来的耳鸣干扰了外界的声音。司慕凭借意志力走到Saros旁边,他看到医护人员嘴巴开开合合地在问他什么,他其实什么也听不到,但经常性的耳鸣使他练就了读唇语的能力。

“你是负责老师吗?”

司慕点头。

“老师去一个就可以了,你不用去了。”

司慕动了动嘴。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司慕偏过头,看向救护车里躺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我是他爸爸。”

***

司慕上到救护车上的时候,Saros已经再次昏过去了。车上条件有限,只能进行简单的生命体征测量和身体评估,医生告知他目前看来Saros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可能只是被同学吓到了,有些应激导致的昏迷。

他无声的点点头。

狭小的空间内,司慕有些喘不上气,他恨自己的腺体是个摆设,连最基础的感知孩子身体状况的功能都没有。

手不自觉的摸上后颈,用力掐住腺体,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的同时也让他沉迷,仿佛这样就可以把Saros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来替他受这些无妄之灾。

“先生!先生!你在干什么!”

医生惊讶地发现司慕的后颈正在流血,立刻制止住他,拿来绷带帮他止血。

“先生,腺体是人体重要器官,你这样破坏它会出人命的!”

“是吗……”司慕喃喃道。

幸好医生发现的及时,简单检查过后判断虽然出血量惊人,但只是皮外伤,不需要额外治疗。司慕任由医生摆弄,全程安静,目光轻轻落在Saros身上。

到医院时,挪动担架床的动静有点大,Saros短暂的醒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正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红了眼眶。

医生见他醒了,低声安抚道:“你爸爸去给你登记信息了,一会儿就回来。”

Saros的记忆还停留在营地里老师赶来的画面,以为医生说的是那位老师,于是小声说纠正道:“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C国,来不了的。”

“是吗?那可能是你的另一位爸爸吧。”

“另一位爸爸也不会来的,他已经不要我了。”

Saros小小一团蜷缩在病床上,可怜又可爱,看的医生心都化了,摸着他的头安慰,

“宝贝,没有哪个父母会真的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的,相信我好吗,你爸爸他真的来了。”

Saros明显不相信的样子,不再理会,转了个方向背对医生。

司慕登记完信息又让医生给Saros开了一个全面的体检,虽然医生说没有大碍,但他总觉得不放心,要亲眼看到体检结果确实没问题才行。

Saros已经被安置在病房里,司慕去病房的路上给营地负责人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把Saros的情况通知给家人,得到肯定答复后,司慕挂了电话,内心盘算着时间。

他看了下S市到这边的航班,就算顾沧赫订最早一班的航班,到医院估计也要后半夜了,也就是说这十几个小时里他要和Saros单独相处。

步伐莫名变得沉重。司慕无声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药生吞下去,避免一会儿在Saros面前因控制不好情绪而影响到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刚出院没多久,加上药物辅助,情绪波动应该不会太大。

胡思乱想间,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司慕在走廊上徘徊了好久,久到护士都看不下去,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婉拒过后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手放在了门把上准备推开,谁知门居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同时愣住。

走廊里本就肃静,对视的瞬间更是安静的诡异,仿佛在他们周围有一道无形的隔音玻璃,把所有声音尽数吸走。

这种如同聋了一般的安静使他又开始耳鸣,司慕恍然觉得自己陷入了虚无之中,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长久的寂静过后,他扶住门框缓了缓,率先开口。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笑了笑,声音听起来也还算正常:“Saros,要去哪里?”

Saros抬着头,眼中没什么情绪,定定地望了司慕一会儿。

司慕觉得那目光看似是在看自己,实际上完全没有聚焦在他身上,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Saros?”

Saros没理他,收回目光直愣愣地往前走,结果必然是撞在了司慕身上。

“啊!”Saros短暂地叫了一声,小小的脑袋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司慕以为撞疼了,立刻蹲下来摸他的头,视线与Saros平齐:“怎么了Saros,不认识我了吗?”

话一出口,司慕顿时后悔。

不认识未尝是件坏事,至少说明Saros现在的生活很开心,以前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这不也是自己原本的期望吗?

Saros被带走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于是在过去五年无数个痛苦的日日夜夜里,清醒的时候他没有一刻不在想象孩子被带走的场景,有没有哭闹着要找他,还是说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这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于是他开始祈祷,希望Saros已经忘了他,从此平安快乐地长大……

希望Saros在爷爷奶奶家能受到宠爱,永远被爱意环绕……

希望Saros身体健康,千万不要像自己一样……

为此,他愿意永远消失在Saros的人生里。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出现在了Saros的生活里。这是怎么了?祈祷失败,是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吗?还是都没有实现?

司慕慌了,两只手从上到下的检查Saros,语气焦急:“Saros,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Saros小小一个被他揉的晃来晃去,这时才终于脱离了迷茫的状态,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伸出手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揪了揪司慕的红发:“Daddy?”

久违的称呼让司慕冷静下来,效果比他曾经一把一把地吃安定还要好。

“嗯,爸爸在。”

“Daddy?!”稚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揪着司慕头发的小手一下子收紧。

“嗯。”

“Daddy!”Saros惊呼一声,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英文,但说得太含糊了,司慕一个单词也没听清。

护士听到声音过来查看情况,司慕抱歉地笑笑,抱起Saros走进病房关上门。抱起来的时候他发现Saros很轻,体重应该比同龄孩子低不少。个头也是,他跟顾沧赫都不矮,Saros十岁怎么也该长到140CM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顾家的经济实力不可能养出营养不良的孩子,难不成真是身体出问题了?

司慕的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的腺体受损影响了Saros?是不是Saros小时候自己没照顾好?是不是他贪心了不该许那么多愿望?是不是自己的砝码加的不够,只是消失在Saros的人生里太轻了,他是不是应该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以换取Saros的健康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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