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富人很快失去了意识。他呆愣地坐着,眼神涣散,双眼之间找不到焦距。赫·利塔·提亚很快从他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富人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名字和地点,语序混乱,但依旧足以拼凑。
“他看起来有点害怕,在提到他们的时候明显有点紧张和恐惧。”做了伪装的猫魅男子站在俘虏面前,摸着下巴说道。一旁不远处,身着轻纱舞服的猫魅女子略侧过头,头上的金属配饰叮当碰撞。
富人知道的也不多。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刚刚进入圈子的暴发户,根本没被纳入核心,他只是很偶尔地被一些比他地位更高的权贵们语焉不详地暗示过。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只要自己站在社交圈的边缘,就早晚会被卷进去。那些大人物们不会放过他的,没有人能在这里独善其身。
除非他比权贵更权贵。
但更高的权贵也有更危险的游戏。
“他没用了,要杀掉吗?”赫·利塔·提亚偏着头看向艾哲,笑容满面,仿佛谈论的是要不要丢掉一份吃不完的松饼。艾哲只是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冰蓝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于是,他笑了。
————
年轻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法抑制的欣快和愉悦从他脑髓深处漫出来,浸润他的大脑。舞姬魅惑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来,带领他爬到欢愉的巅峰。月光、黄金、美酒、轻纱罗帐,宴会嘈杂的声响从门缝、窗棂之间缓缓渗透,如丝线一般轻拂他的脸颊、勾动他的心弦。
他唱着、跳着、旋转着,在星光下高声大笑,举着酒杯大声呼喊。他看到高墙下有人抬头仰望自己,于是年轻人便再次端起酒杯,对脚下的蚂蚁发出邀请。蚂蚁不为所动,年轻人便向前踏出一步,随着讶然惊呼翩翩落下。
他感觉思绪在升腾,血液在飞舞,眼前的花雨纷纷扬扬——
啪嗒。
他在宴会中落下帷幕。
————
奢靡的宴会并没有停止。觥筹交错、酒色交荡。大人物在小角色的拥簇下缓缓移动,从舞台的一端挪到另一端。阴影下,一道视线在弥漫着葡萄酒味的人群中逡巡,他笑了一声,随后彻底没入黑暗。
“看来今天,那位拉拉菲尔大老爷不会出现了?”赫·利塔·提亚回过身,靠着石柱看向面前的猫魅。他的眼睛在对方脸上、身上的金色妆面停留了两秒,随后重新固定到猫魅双瞳。艾哲并未理会对方视线的移动,只是将面纱重新戴好,随便嗯了一声。
“不过一般,像这样的家伙会在宴会后半段出来,讲几句场面话,然后被其他人恭维着去小包厢里谈生意……嗯,可能他现在就在某个房间内,只是还没被我们发现。”年轻的猫魅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他面前的舞姬这次连“嗯”都没有,仿佛完全无视了他。
忽然,在他斜前方站在窗边的人出现了一些骚动。几个宾客和侍从探着头看向窗外的某个地方,好奇又茫然。他们举着杯子交谈着,随后有人惊呼一声,伸手指着他们之前看着的方向:“他跳下来了!”
几个人纷纷发出唏嘘的声音。宴会的侍者也发现了异状,立刻带着歉然的表情拉走窗边的宾客,又指使跟着他来的女孩拉下所有窗帘。
这动静吸引了舞姬的注意。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赫·利塔·提亚。少年模样的猫魅眯起眼睛笑了,倒是一副灿烂的神色。
宴会如一汪池塘,其边缘落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复又回归平静。
“你在这儿,该上场了。”一位舞者在人群中逡巡着,终于看到在角落处的猫魅。她轻快地向那边招招手,看见猫魅瞥了一眼陌生的侍者,随后向着自己走来。
华灯暗淡,只留下宴会中心的一束。
赫·利塔·提亚抬头看向舞台中心的同族,只过了几秒,身边就有同样穿着侍者装束的中原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再偷懒老爷们可就要扣工钱了。”
他回过头,对面前好心的男人咧嘴笑道:“不让老爷知道就好了嘛。”
“哎,说得简单。快点快点,那边在喊人了。”男子招呼了一声不再看他,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只是再次望向舞台中心,看着如同人偶的舞姬缓缓抬起了手臂,温暖的火光照在其金色的纹路上。闪闪发亮。
人群在某处晃动了一下。舞者们的视线也不由投射过去,人潮簇拥间,几个拉拉菲尔族说说笑笑、一步一晃地坐上主位。他们捋着嘴边的小胡子,或深或浅的眼珠眯起来,互相打量着,仿佛在计算彼此的价值。
吹奏之中,舞姬的配饰叮当作响;就像在市集中掉落的金币,清脆悦耳、清晰可闻。
葡萄酒和熏肉的香气,混在馥郁的花香中弥漫开。那些切除了根茎、无法在沙漠生存的花朵,被送上鸟车,源源不断地从格里达尼亚送往乌尔达哈。它们无从知晓自己的命运,只是在得到养料之后,极力盛放。
而在宴会结束时,再被当做装饰铺在没吃完的肉排上,丢到幽黑的峡谷深处。
当阳光从峡谷另一面照过来,早起的人们便会看到其上盘旋着的兀鹫。
它们一向安静,只在进食的时候喧闹。
夜晚的热闹结束得悄无声息。
坠楼男子造成的痕迹很快被收拾干净,地面上除了酒味,竟然没有一丝血腥气。他的老父母喧哗着,捧着两袋金币离开了乌尔达哈,而那些本应该属于他们的财宝,则被旁边窥伺多时的兀鹫分食。
死亡或许危险,但兀鹫不在乎。
它们只是盘旋在峡谷上空,等待下一次投喂。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直到,连峡谷都被填平。
街市上,人来人往、烈日当空。
“哎、哎,听说又有个老爷遭殃了——真他妈的活该!”咸涩的汗水滚入喉咙,霎那间蒸发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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