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
盛旻析去公司的第一天,冷灿止不住地紧张,她起个大早,帮他搭配服饰,打理发型,坚持为他打造一副“不怒自威”的皮囊。
“红内裤坐镇!黑皮带加持下的江城老钱风一定会威震傅氏。”冷灿嘴上振振有词,内心依然七上八下。
她皱着眉,再次审度盛旻析的造型:“旻析,你要改改表情,要皱眉,要做出一种厌世感!”
盛旻析勾着唇,笑容清澈温和,手指插在头发里,将冷灿梳的大背头打散:“灿灿,威信不是这么树立的。”
“可是…这次董事会太重要了!”冷灿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
“又不是今天开会。”
冷灿:“可是你今天要约谈一些高层!将对这次会议起决定性因素啊。”
盛旻析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嘴边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让冷灿感到意外,意外于他那强大的抗压能力,和临危不乱的沉稳风度。
果然傅国祥没有看错人。
盛旻析的车早早地停到了傅氏停车场,他一下车,就看到傅瑾瑜火急火燎地从对面走过来。
“旻析。”傅瑾瑜的眉宇间有着与冷灿一样的担忧:“这个年我都没过好。心里一直乱糟糟的。”
盛旻析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傅瑾瑜则迈着碎步跟着他,她小声说:“小兰回国了。昨天约见了两位董事。你不急啊?”
盛旻析:“不急。你这么早来就要告诉我这个?”
“不是,我想听听你的计划。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底?”她一边走一边扭头观察旻析的表情。
盛旻析神色轻松:“这次董事会,三个议题通过一个就可以。”
两人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傅瑾瑜:“旻延若不站在你这边,你什么议题都别想通过!”
盛旻析心里“咯噔”一下,沉思着,片刻后低声吐出:“我哥会跟我作对吗?”
“会。”傅瑾瑜竟然斩钉截铁地说:“他过年期间见了小兰,两人的关系有所升温。”
盛旻析确实没有料想到这个可能性,眼里闪烁着怀疑:“我哥?真的可能站在傅瑾兰那边吗?”
傅瑾瑜坐在盛旻析对面,言辞笃定:“你低估了你哥对这个位置的渴望!从小到大,他做什么都要争第一,尤其你这个位置,他已经盯着几年了。要不是被你外公占着,早该是他的了。”
盛旻析心里一堵,像重新认识了旻延一样,他不相信这个旻延曾经拿命救过自己,他摇头,声音越越来越小:“那我哥也不会跟我作对的。”
傅瑾瑜:“建议你取消这次董事会。”
“不取消,年前就定下来的。”盛旻析清楚,取消就是逃避,就会露怯,就是不战而败。
傅瑾瑜:“三个议题一旦都不通过,你的能力会遭到董事会的质疑。”
盛旻析淡漠平静:“那…也正常…要有这个过程。”
傅瑾瑜从未在小儿子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或者说,她从未关注过。此刻,她默不作声地凝望着他,内心一紧,责怪自己竟然一股脑儿地扎进旻延的生活中,忽略了旻析的成长。
她突然改变了语气:“其实不通过也好,倒是可以很好地历练你。”
盛旻析:“妈,你有没有告诉我哥,我是受外公之托?”
傅瑾瑜摇头:“我了解旻延,如果告诉他,他只会觉得这是外公对你的偏爱,然后,更加嫉妒你。”她叹了口气:“其实,这次出事对他打击很大。 ”
盛旻析意识到旻延的问题根因在于心结,不好解决。
这个位置,对于旻延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盛旻析给旻延拨去了一通电话,可他根本没有交流下去的耐心,就像小孩子耍性子一样,说了几句话就草草挂断。
搞得盛旻析的情绪也格外低落 ,组织了两场会议,就离开公司了,显然没有达到风风火火地大施拳脚的预期。
这种低落感直到他回到公寓时才有所缓解。他越接近冷灿,越接近两人共同生活的环境,就越能安定下来。
这就是“家”的魔力吧。
可是电梯门一打开,家里的门大敞四开着,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听到冷灿的声音里倒尽了不耐烦:“你快点走,我男朋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这样太不像话了!”
盛旻析加快脚步,进屋一看,纪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艹”,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被冷灿拦住:“他喝多了!别招惹他。”她只是怕盛旻析打人受伤,犯不上。
盛旻析一脸困惑。
冷灿说:“纪秦说林昼失踪了…”
“那去找人啊!躺这里干嘛?”盛旻析天然地反感纪秦,见一次烦一次,语气里天然地带着怒气。
说着,他就用脚踢了一下纪秦的臀部,纪秦翻个身,吐字含糊不清:“不走!冷灿得陪我钱!”
赔钱?
冷灿:“他说林昼把他所有的钱都骗走了,他现在手里没钱,被房东赶出来了。”
盛旻析:“你也联系不上林昼吗?”
冷灿:“除夕那天聊了几句。她说回老家过年了。刚刚打电话,虽然电话关机,但我觉得林昼并不是贪图金钱的人。”
盛旻析表情凝重:“可是在林昼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意外。”
这句话,他还形容过冷灿,冷灿恍然大悟,心跳加速,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说:“你说得对,我要再确定一下这件事。”
她克制着,不让内心的慌乱肆意横行,战战兢兢地给林昼的师父林孟东拨去电话,果然,得到一样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旻析。”冷灿的吐字带着颤音:“我好像也被林昼骗了!”
“她能骗你什么?”
“钱。”冷灿脸色煞白,意识到林昼接近自己就是个圈套。
“多少钱?”
“五…五百万。”
纪秦听到五百万这几个字时,酒醒了一半,“腾!”地一下坐起来,一嗓子嚎叫着:“多少钱?”
冷灿没理他。
纪秦自顾哈哈大笑起来:“冷灿呐!亏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竟然也被骗了!”
前几天,林昼刚刚失联时,纪秦还以为她在跟自己置气,直到发现自己账户的钱都跟着不见时,他以为林昼是在报复。可听冷灿这么一说,他竟然有些释然,醉言醉语地嘟囔:“我还以为林昼是在针对我,看来,她骗了所有人!”
言语中,竟还露着半分骄傲。像是在说,我的女人就是厉害。
盛旻析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掐着纪秦的手腕就往门口走。纪秦消瘦,比旻析又矮半头,走起来踉踉跄跄的,旻析一抡,就把纪秦轻松甩到了门外,反手将门一关:“灿灿,咱们报警吧。”
门外响了几下敲门声,又渐渐安静了。
“还好我和林昼签订了很正式的借款合同,警方找到人,我就告她诈骗!”冷灿手忙脚乱地找到借款合同,又递给旻析看:“你看,白纸黑字,她能跑哪儿去?”
盛旻析接过合同就合上了,没看,盯着冷灿的眼睛,语气坚定平静:“可是,她是林昼。”
盛旻析的双眸淡漠冷致,让冷灿的斗志瞬间萎靡下来,她明白,林昼不是常人,说她能上天入地她都信,她扶着沙发坐下来,自言自语:“林孟东说不定要继续搞光钥研究。他们缺少研发经费,于是通过诈骗来筹钱?”她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真的是他们的团队要重操旧业的话…”
盛旻析:“灿灿,先别想那么多,咱们还是报警!”
冷灿通过查询公司的人员信息库,调出了林昼的个人信息,找到她留下的父亲电话,拨打后,果然是空号。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点思路都没有,屋内寂静得没有声音,冷灿的大脑却万分嘈杂,最后她站起来,装上合同准备出去,她说:“等不了了,现在就去报警!”
冷灿推门而出,却定在门外,盛旻析跟出来,看着躺在门口呼呼大睡的纪秦又吐了几个脏字。
他说:“你确定他的画在旧世界卖出了七千万?”
“是。”冷灿多少了解纪秦的脾气秉性:“他一定不是因为林昼走了才这样子的,他一定是又画不出画来了。”
盛旻析皱眉,讨厌听到这些话,只要是从冷灿嘴里出来的,就不能有一句关于纪秦的褒奖、关心,哪怕只是个中肯的评价都不行。
他用鞋尖踢了踢纪秦的鞋底:“碍眼!”
“让他先住你的房子吧。”冷灿指了指对面的大门。
“不行。”
“都是新家具,让他吸吸甲醛。”冷灿开着玩笑,哄着他,接着打开对面的房门:“总不能把他扔外面吧,毕竟他跟林昼关系最近,还得指望他提供线索呢。”
盛旻析一动不动,他就是想把纪秦扔外面去。可冷灿刚要伸手去拉齐秦时,盛旻析又挡在她的面前,不情愿地说:“我来。”
他把纪秦拖到室内,在玄关处就松开手,转身就急着关门:“不用管他,先去报警。”
冷灿:“那也不能把他扔到地上啊?”
“回来再说。”盛旻析看着冷灿,目光是过往很久之前才能见到的清冷,他说:“想照顾他啊?”
“算了。”冷灿脸一黑,知道有个横亘在漫长时空里的心结到底还是无法彻底解开。
两人刚到楼下,冷灿的手机就嗡嗡作响,她听着电话里的哭声,走着走着又开始往回走:“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她越走越快,又开始跑起来:“旻析,咱们先不报警,先救人。”
盛旻析:“林昼找到了?”
“不是林昼。是尹子强的女儿生病了。”
冷灿去阳台拿出装着药剂的拉杆箱,心里和身体都觉得沉甸甸的,要是真能救孩子一命,五百万不要也罢。
她走得很快:“旻析,我们要先去趟老城区。去尹子强家里。
“好。”盛旻析没多问,却跟着她一起紧张着。
两人在红绿灯处,同时拿出手机发着微信。
冷灿的消息发给了纪秦:“这房子是旻析的,你先住着。有事打电话。”
盛旻析的消息发给吴敬钧:“派两个人到老城区。”
发完消息后,两人一起目视前方,一起紧锁眉头,一起沉默着,忧思重重。
让两人心乱如麻的,不是这一件件突如其来的坏事。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坏事接踵而至,像大灾难前的暴风骤雨,让人不得不忧心后面的日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