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析,我不想住什么大房子,你把租金退掉,房子我自己找。】
收到冷灿的回复,盛旻析的目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次到底要不要让步。
红绿灯时,他发去语音:【灿灿,我会雇专人打扫房子,也会有专人照顾你,你可以放心地住下来。】
【我喜欢现在住的这个户型,你再给我一周时间,病好了我就去找房子。】冷灿的感冒还没痊愈,声音还带着鼻音。
盛旻析本就情绪不佳,冷灿的拒绝无疑将他的耐心耗尽,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你是舍不得纪秦吧?】
埋在他心底的这根毒刺,倒底是藏不住了。
冷灿气得直接回拨电话,连名带姓地呵斥他:“盛旻析,你有完没完?天天这么阴阳怪气地,谁受得了?这件事的根本问题就是,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知道吗?”
盛旻析再绷不下去了,咬紧牙,声音从齿缝间流出:“你和他没有感情都能在床上厮混两年,叫我怎么相信你?”
这句质问瞬间将冷灿拽进冰窟,一根冰锥随之刺穿她的胸口,一时间冷灿竟疼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盛旻析猛踩油门,穿过一条街 ,又在红绿灯前猛踩刹车,宣泄着对整个世界的厌倦。
冷灿“呵”了一声,恍然大悟,声音低落:“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
盛旻析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没来得及解释,耳边就传来了电话的忙音。
到了公司,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面被抑郁折磨得奄奄一息,一面是对冷灿的依依不舍。
盛旻析捧着手机,打出一行字:【灿灿,你生气了?】
然后删掉。又打出另一行:【我昨晚梦到老宅的大火,所以今天的状态特别不好…】
这行字没打完,屏幕上就跳出冷灿发来的一行字:【搬家也消除不了你对我的成见。这个家我暂时不搬了。】
盛旻析停下码字的手指,一时间,像乘坐着一部通往深渊的电梯,愤怒是表象,内核早已万念俱灰。
接着,又来一句:【我有和谁见面的自由,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
什么意思?不仅不搬家,还要和纪秦见面吗?
盛旻析将体内的最后一股怒火发泄出来,把手机一摔,手机“嘭”地一声砸向桌边,再弹到地面,傅瑾瑜一开门,碎裂的手机滑到她的脚边。
“谁把我儿子气成这样?”傅瑾瑜把手机捡起来,看了看:“碎了,开不了机了。”
盛旻析扶着额头,再没怒火,徒剩奄奄一息的躯壳,他低声说:“我今天没心情跟你谈工作。”
“能把我儿子气成这样的,一定是冷灿。”傅瑾瑜坐到了盛旻析对面,将《协议》展开,拍在桌子上:“我今天不谈工作,想跟你谈谈冷灿。”
盛旻析靠着椅背,闭着眼:“我们的事,与你没关系。”
傅瑾瑜把话说得更加直白:“冷灿不仅骗了你,她连我都骗,帮着傅瑾兰,里应外合,向傅氏输入了不少她们的人…”
“是傅瑾兰告诉你的?”盛旻析抬眼,他对这些不意外。
“傅瑾兰早就摊牌了,你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嚣张,董事会、几个分公司的高层有一半都是她的人。你知道吗?她资助了冷灿七年,目的就是把冷灿安插在我的身边…”傅瑾瑜说起来就恨得直咬牙,“所以,你必须离开冷灿。”
“我不介意。”盛旻析对亲妈的苦口婆心无动于衷。
“盛旻析!”傅瑾瑜拍着桌子,嗷嗷直叫:“你在说什么?”
她瞪大眼睛,被儿子这副窝囊样子气得发抖:“你怎么能被冷灿这种不入流的骗子迷得七荤八素?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她翻着协议,一页一页指给他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我和冷灿达成的协议,是我们谈好了条件,她如果追上你完成了任务,我是要给她一套房子的…”
协议只三页纸,被塑料皮包着,盛旻析一瞥,赫然看到冷灿的签名,以及傅瑾瑜的笔体:【第七条无痛分手。】
他直起身,把协议反过来从头看,眉头越皱越紧。
傅瑾瑜见儿子惊错的模样,又心疼万分:“旻析啊,妈妈的出发点是想让你多接触接触外界,见你对冷灿很上心,才想到让她陪陪你…你要理解妈妈的苦心啊…”
盛旻析的视线在字里行间中移动,整颗心也随之凉透,触目惊心的内容几乎贯穿着整个恋情始末,霎那间,他的眼里只剩灰烬,风一吹,黯淡无光空空如也。
他低声问:“你付钱了?”
傅瑾瑜欲言又止:“先付了五十万…“
盛旻析:“她收了?”
傅瑾瑜:“收了。那天她说要去深城,急着终止协议,提出将房子折现,我怕她突然离开伤害到你,就答应她先付一部分,用异地恋过度一下这段分手时间,事后再付七十万。”
“够了。”盛旻析细思极恐,原来她提了分手又回来,就是为了钱?真的吗?他看着黑纸白字,那一条一条内容下都是她的亲笔签名……
他将协议卷起来,攥在手里,拿起破碎的手机,走了。
一个人痛到极致是没有觉知的,他像踩着棉花一样,头重脚轻。车开到外面,又觉得光线太强,声音太吵,急着回家待着。
躲到角落里是盛旻析难过时的唯一选择,但冷灿不一样,她不开心就会走出去。
虽然一整天都工作得心不在焉,时常看着手机,等着他的回复,但冷灿可以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好模好样,她还能骄傲地告诉自己,“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为他生气不值得。”
甚至在下班后,冷灿还给自己画了个大浓妆,去了深城最大的夜店,并很快在纸醉金迷的震颤中,让自己放松下来,这就是她和旻析的不同。
冷灿一边咳嗽一边在舞池里甩头,一边咯着痰一边喝着威士忌,DJ的音乐像麻醉剂一样,让她暂时忘记,为什么这一天这般魂不守舍。
她跳了一会儿,出了汗,整个人舒服了很多,坐到吧台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坐过来,她想,男人果然遍地都是。
半杯酒过后,这位绅士提出要求:“这里太吵,要不要换个地方慢慢聊?”
冷灿摇头,大方拒绝:“不好意思,我男朋友爱吃醋,管得严。”
对方一听,笑容消失:“这个理由……不能算理由吧?”
一提到盛旻析,冷灿那颗刚刚放空的心,又瞬间填满忧愁,她问眼前这位陌生人:“你们男人生气,到底要不要哄啊?哄惯了,会不会脾气更大?”
陌生人说:“我教你,哄两次,冷落他一次。不能总哄,也不能不哄。男人很简单,让他琢磨不透你,他就越爱你。”
冷灿似懂非懂,但还是不知道要不要主动联系盛旻析,明明是他小心眼,不信任自己……明明是他的问题,明明……
陷入到对盛旻析的愁思后,夜店像静了音一般,再勾不起冷灿的兴致,她喝着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最后,她还是拨去了电话,想着如果他接听,就说自己是误触,可是手机关机……她好失落,他一定是生气了。
破碎的手机被盛旻析丢在地上,谁都联系不上他,他蜷缩在卧室的单人沙发里,只想自生自灭,了结一切。
看到太阳升起时,又拉紧窗帘,服下药剂,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等手机卡被插到另一部手机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盛旻析处理了一些要紧的工作,安排人员替他出席一些重要的活动,之后就将手机静音,去客厅喝水,看到茶几上的协议,又忍不住看了两行。没有怒火,只有伤心。
这个中午,冷灿到底按捺不住了,先发去消息:【你死哪去了?】
盛旻析的新手机连微信都没登上,别说回复消息,他看都看不到。他把收藏的刀具拿出来,刀刃向内,在脖子边缘比划一下,又放到一边。
傍晚时,他才第二次拿起手机,在一堆消息和未接来电中,停在了冷灿的未接来电界面。
盛旻析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力气与她对峙、求证、消耗……他够了。
突然,手机界面一闪一闪的,“灿灿”两个字活灵活现地映入眼帘。
这两个字不断戳着他的心脏,他还是接听起来。
“旻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盛旻析从深渊里又挣扎一下,勉强“嗯”了一声。
她站在公司的消防通道里,轻声地质问他:“你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吭声,她就等不到他的回答,急得说:“你说啊?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不行吗?”
“就不想接,不想回。”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奄奄一息似的。
冷灿气得直跺脚:“你什么意思?是想分手吗?想分手的话,大可以直说,没必要冷暴力我。”
他沉默了几秒,心脏一紧:“那就,分吧。”
冷灿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段空白的时间里,也没有等到盛旻析的纠正和解释,只有“分吧”这两个字,一遍遍地在耳畔回响着。
空气变得稀薄,冷灿的双唇失去了血色,只说:“哦,好。”
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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