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出来后,萧见一路冲到了年级前五十,不管是黎双还是学校的老师都尤其开心,夸他进步大有潜力,继续努力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绩,明年高考一举夺魁等等等等。
反观同在黎双辅导之下的谢均敖的成绩便没有那么乐观,可以说是毫无起色,黎双为此特别伤脑筋,她对谢均敖花费的精力和耐心不在萧见之下,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差强人意。但她知道谢均敖那人自尊心强,经不起批评,只能婉转鼓励他不要灰心慢慢来。
偏偏这天上课萧见还要十分欠揍的招惹谢均敖,给人家炫耀自己的成绩,顺便阴阳怪气谢均敖智力低下之类的。他这么做跟谢均敖长期招惹他有关,更主要的原因是黎双一直在安慰谢均敖,引得他醋意大发。
预料之中的,两人又在书房大打出手。
回去的路上,谢均敖落魄的模样让黎双于心不忍,她开口安慰他:“萧见孩子心性,说话没个轻重,你可别往心里去。”
这次谢均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破口大骂,而是自嘲地说:“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我其实真不是学习的料,我也不想学习,不想上学,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真的。”
黎双面容严肃:“均敖,我看你可不像是自暴自弃的人。”
谢均敖沉默了,昏黄的路灯使他眉目不清,罕见的没了锐气,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比萧见大两岁,原本我现在该上大学了,如果当年没有冲动,我现在还是一名警校生。”
黎双吃了一惊:“警校生?”
谢均敖笑了:“没想到吧。当年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是背着我爸妈报的警校,我家三代从商,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警察。男生嘛,小时候看电视的时候就觉得一身警服穿到身上特帅,尤其是从腰里抽出手枪,指着犯罪分子让他举起双手投降的时候,靠,真的帅爆了!所以我当年冒着被我爸打断腿的风险,硬是偷偷把志愿全部改到了公安院校。”
黎双微微一笑:“的确没想到,不过能考上公安院校,看来你深藏不露啊。”
谢均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这是我入学那年拍的。”
照片中的谢均敖身穿一袭警察制服,头上戴着警徽闪烁的大盖帽,身姿挺拔,目光坚毅,站在学校气派的大门前,右手五指紧紧合拢举在耳边,冲镜头做出一个标准的敬礼动作。
若不是亲眼所见,黎双不敢相信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谢均敖还有如此严肃认真的一面。
在这一刻黎双发现,萧见和谢均敖,这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人,却有一个相同的特性,那就是面对自己认定的事物时,会显现出非比寻常的投入与认真。模型于萧见,就像是警察于谢均敖。
谢均敖说,警校对他们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清晨起床号一响就去跑步,晚上到点按时熄灯,所有人要穿统一服装,出门前被子必须叠得整整齐齐,但凡迟到早退旷操的一律严肃处理。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下,他说不上改头换面,但也算得上焕然一新。
毕竟是谢家独子,尽管父母不支持他走这条路,但在看到儿子的变化和决心后,还是日渐妥协了,并开始为他日后的发展造势铺路。小到学校老师,大到公安厅干部,都被父亲多方打点,谢均敖也因此在学校颇受照顾,可以说,只要他顺利毕业,在公安部门节节高升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他偏偏在顺利毕业这个看似最简单的步骤上折了。
被学校开除的原因黎双也能猜个大概,那就是他这幅桀骜不驯的性格。
警校里全是一帮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彼此之间发生冲突在所难免,可追究起来,这件事却又不能完全怪罪到谢均敖身上。
谢均敖作为一个地道的富家子弟,尽管已经有所收敛,但仍然难改财大气粗的作派。他入校以来穿的是名牌,开的是豪车,请客吃饭动辄上万,“大款”名声早已在外。再加上他父亲多方打点,学校辅导员和老师对他照顾有加,时间一久,便有部分同学心生妒意,明里暗里针对他。
有个叫马通亮的男生便是其中一员。
他不仅是谢均敖的同班同学,还是他们宿舍的舍长。谢均敖在家被保姆伺候惯了,起初在宿舍经常乱丢东西,害得全宿舍扣卫生纪律分,这个马通亮为了宿舍不受罚,不得不帮着谢均敖收拾东西,有时还帮他整理床铺。次数多了,两个人闹了不少口角,但还不至于横眉冷对,真正让马通亮翻脸的是另一件事。
那天谢均敖请全班同学去外面吃饭,饭后有人提议去会所唱歌,谢均敖说人多了热闹,让他们多叫些人来。那晚班里同学前前后后叫来了二三十个人,谢均敖让服务员给他们换到了最大的包厢,几十个男男女女共处一室,当真玩儿的热火朝天。
谢均敖那天喝大了,被几个舍友扛回去在宿舍睡了整整一个周末,直到周日下午才浑浑噩噩的起床,坐在桌边吃舍友买来的饭。
谁知那碗热粥他还没喝两口,就被突然进屋的马通亮掀翻在地,几个舍友都懵了,惊愕的看着马舍长。
谢均敖也火了,骂道:“你丫有病啊!”
马通亮不仅不道歉,反而冲着谢均敖的脸上就是一拳。谢均敖不加提防,一下子被这拳打翻在地,摸了一手鼻血。
马通亮疯狗似的扑上来还想再打,谢均敖哪还给他机会,冲上去就是一脚,把在警校学的那些个擒拿格斗的功夫全使到这家伙身上了。
几个舍友人都傻了,愣了半天才想起去拉架。那两个人打起来的动静可真不小,宿舍里的桌子凳子倒了一地,连同桌上的碗筷饭菜也全洒了。几人费尽力气才把他俩拉开,宿舍一片混乱,谁也不敢出声询问。
谢均敖吐了口血,骂道:“马通亮,你个傻逼,你他妈吃错药了?”
马通亮目露凶光,指着他的鼻子道:“姓谢的,你丫王八蛋,你他妈招惹我女朋友!”
谢均敖道:“滚你妈的,老子认都不认识!”
“你放屁!”马通亮嘶声力竭地说,“你不认识她,是狗加的她微信,是狗给她发的消息!”
谢均敖搞不明白:“操,老子什么时候给你女朋友发消息了!”
几个舍友也开始劝架:“通亮,你是不是搞错了,均敖这几天天天在宿舍睡觉呢,哪儿有功夫招惹你女朋友啊?”
“对啊,你女朋友又不是咱们学校的,平时见都见不着,你可别冤枉人啊。”
谢均敖也是后来才弄明白情况,原来那晚在会所马通亮把他女朋友叫来了,一帮人玩儿嗨了,那女孩就背着马通亮加了他的微信,俩人还聊了几句。但谢均敖完全没印象,因为那晚加他微信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了,他哪知道里面混了个“朋友妻”。再说了他跟那女孩聊天,基本都是对方主动,谈何招惹!
但马通亮没有去想这些,他只觉得谢均敖从进校以来便嚣张跋扈,在宿舍更是处处压他一头,论长相论学业论人缘他没一样比得过人家,如今自家的墙角被人挖了,几个舍友居然还话里话外护着这小子。想来想去,不就是因为谢均敖有钱有势吗。
他冷笑着说:“谢均敖,你他妈牛逼什么呀,不就是摊上个有钱的爹吗,你以为你爹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没人知道吗?我告诉你其实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想说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太不齿了,你爹干的事太上不了台面了!”
谢均敖这人最忌讳别人说他父母,况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马通亮的下场可想而知,那天下午他直接被辅导员送去医院了。
听说马通亮的父母在医院看见儿子的惨状后痛哭流涕,直接把这事闹到了教育局。教育局的副局长跟谢均敖他爸认识,连忙给他说明此事。他爸听后派人去医院看望那孩子,带去许多补品和一大笔钱,算是补偿,希望就此息事宁人。
谁知马通亮的父母也不是吃素的,眼见教育局迟迟不作答复,又从儿子那里听来许多有关谢均敖的风言风语,竟直接把这事捅到政府去了,还添油加醋地说什么官商勾结、贪污**、行贿收礼,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
上级的责问和社会的舆论让学校不得不做出最终决定,那就是开除谢均敖同学的学籍,勒令退学!
讲到这里,谢均敖的双眼已经湿润。他说,从被开除的那一天起到现在,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冲动,如果当时他能多忍让一点,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尽管这的确是谢均敖犯下的错,他也应当为此付出代价,但黎双还是听得动容了,她知道谢均敖本性并不坏,他就是被容易冲动、不顾后果的性格耽误了。
她说:“均敖,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种事,我特替你难过,也特替你感到不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谢均敖说:“问吧。”
“你现在还想当警察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想,没有一刻不想,如果能够重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黎双说:“为什么要重来,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再为你的梦想拼一把不行吗?”
“你是说让我再去报考警校?”谢均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爸不会同意的,当初报考警校已经跟他闹了一次,好不容易他松口了,结果我就被开除了。他说我们谢家的人都让我丢尽了,我要是再敢跟他提警校的事,他估计真得给我腿打断。”
黎双说:“你老说你爸不同意,我问的是你,你的想法呢?”
谢均敖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怎么想重要吗,就我现在的水平,警校跟我这辈子都没缘了。”
跟谢均敖分别之后,黎双心里仍旧惦记着这事。也许她注定是个操劳的命,之前给萧见操心建筑模型的事,现在又忍不住帮谢均敖操心起他的警校梦。好不容易清空大脑准备休息时,却接到了一道特殊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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