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带领团队从英国参加完比赛,董文终于回到北京。这段日子里,他总是放不下萧冉,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就像此时此刻一样坐在车里,望着楼上那扇漆黑的窗户。

半个小时后,一辆劳斯莱斯打破寂静,缓缓停在公寓楼下。后座车门打开,率先下来一位身高腿长的少年,董文仔细一看,居然是萧见!

萧见下车后双手插兜,自顾自地进楼去了。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从副驾上下车,走到后座的另一边,绅士的拉开了车门。

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缓缓伸出,牵动着几米之外的董文的心跳。那只脚在即将接触到雨后的潮湿地面时,又倏然缩回。

董文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在车门前笑着说了些什么,便弯下身子,从车上抱出了一个女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经过董文车前,进了公寓。

董文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痛的喘不过气。

他看的再清楚不过,那人怀里抱着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萧冉!

抱着萧冉的那个高大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黄震。

平日里黄震把萧冉送到楼下就走了,这天也许是因为萧见在场,萧冉罕见的邀请他上去坐坐。

萧冉的家里时时刻刻开着空调,将屋外的春寒隔绝,留下满屋温暖。萧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萧冉坐在他旁边,时不时打趣两句黄震。黄震的脾气也真是好,无论萧冉说什么,他都乐呵呵的,从不跟她置气。

萧冉说:“黄哥,上次那酒吧好玩儿吗,你后来自己去过没有?”

黄震说:“没有。”

萧冉挑起眉毛:“真没有假没有?”

“真的没有。”

萧冉显然不信,问道:“你难道不想去?”

黄震摇头:“不想。”

“切,没劲。”萧冉一头倒在沙发里,满脸不信的看着他。

黄震笑道:“萧冉,你想不想看看我平常都在玩儿什么?”

“你?”萧冉连连摇头,嘲讽道,“老年人生活,我可没兴趣。”

“那你再带我去玩儿吧。”黄震认真的看着她。

萧冉眯起眼睛笑道:“瞧瞧,还说你不想去。”

黄震说:“你带我去和我自己去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黄震笑了笑,不说话了。

萧冉也不再追问,“再说吧,改天有时间带你去。”

黄震点了点头,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问道:“萧冉,平常没人给你收拾房子吗?”

“通常没有,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萧冉扬起下巴,傲慢地说,“怎么了,你嫌我家脏乱差?”

黄震笑道:“这叫乱室佳人嘛,哈哈哈哈!”

萧冉不接他的茬,反问道:“你家平常肯定是保姆收拾吧?”

黄震坐到她身旁,道:“我和你一眼,也不喜欢别人进我家,都是我自己收拾。”

萧冉翻个白眼:“吹吧,你这么大个老板,还能自己干家务?”

“我从小就在外面生活,独立能力早锻炼出来了。”

“我不信。”萧冉眼里闪露精光,“除非你给我证明一下。”

萧见也看向黄震,没想到这个家大业大的黄总,居然真的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开始干活了。

他先收拾了茶几上的杂物,找来抹布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又拿了拖把,一丝不苟的在屋子里拖地。从他熟练的姿势可以看出,他的确常常干家务,速度快,效率高,和他身穿西服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的形象反差十足。

萧冉笑道:“黄总亲自给我干家政,这费用我可承担不起。”

黄震一边拖地一边说:“那你请我出去玩儿吧。”

萧冉看上去心情甚好,语调轻快地说:“要不说黄总会做生意呢,您都开口了,我肯定得奉陪到底啊。”

黄震笑着说:“做做家务你就答应我,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黎双的家教课也接近尾声。本周末就是最后一节家教课了,黎双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帮两个人总结了错题本,打算整理好再交给他们,也不枉那俩人付她的高薪。

上课前的这个下午,她正在宿舍整理错题,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是她小姨打来的,告诉她家里有事,让她赶紧回来一趟。

黎双回到家时,就看见母亲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小姨在床边轻声安慰。

一看到这幅画面黎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从小到大,她妈妈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如此颓然,唯一的例外,就是跟她爹有关的一切。

“小双回来啦。”小姨招手让她过去,“来,坐到这里,陪你妈说说话。姐,你看小双回来啦,哎呀咱这姑娘越长越美丽,学习又好又不让人操心,有这么好的孩子你还唉声叹气什么呀!”

黎双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妈,我回来看看您,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等待许久,等来的只有母亲一声声的叹息。

小姨解释道:“还不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爸!你妈今天下班碰见那小三了,她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是没看见她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在你妈面前竟然一点愧疚心都没有,还趾高气昂的说什么让你妈管好自己的孩子,别整天耍心机惦记她家的东西。”

黎双越听越心惊,心虚的看向母亲。

“这个死小三真是不要脸!”小姨越说越气,怒拍好几下桌子,“你妈妈一辈子问心无愧,怎么能给人这么说!黎双,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背着你妈跟你爸见面了?”

黎双心想这下完了,她俨然成了母亲和小姨同仇敌忾的对象,一个屡次三番的叛徒!

她要是承认了,免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但她要是撒谎否认,那也是自掘坟墓。

“妈,我是见他了,但......”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母亲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任何一句话,“你跟你爸一样,都是两面三刀的骗子,你既然要见他,那你就别再见我了!”

“妈!”黎双真的慌了,直接跪倒在床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希望得到赦免,“不是我想见他的,我根本就没有和他联系过,那天是他秘书找到我们学校来了,要带我去公司见我爸,我说了好多次我不去,可她非跟着我,我被她缠的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跟她去了。在公司我就碰见那个姓杨的,我爸想带我出去吃饭,我本来要拒绝,可我看那姓杨的不想让我去,我想着她算个什么东西,我还偏要去,就去膈应她。吃饭的时候有好多人,我跟我爸一句话都没说,吃完饭我就回学校了,妈,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我见他的,你相信我啊!那样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见他,我恨他还来不及!”

黎双最讨厌撒谎的人,可她自己偏偏就是一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人。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让她早早就学会见风使舵,看人眼色说话,真心话是怎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想听什么。

为了讨母亲欢心,她不知说过多少违心的话诋毁父亲,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她爱父亲,像爱母亲一样爱着父亲,哪怕父亲犯了错误,她还是爱父亲,这就是流淌在血液里永远无法割舍的亲情。

可母亲为什么无法理解呢,为什么要逼着她去恨自己的父亲呢。

“黎双,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已经跟他见过面了。”母亲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汹涌的怒意,“我这辈子从来没被人那样指着鼻子骂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何况还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因为你,因为你爸,因为你们父女俩,我的脸都丢光了,我这辈子都被你们两个毁了!”

小姨使眼色让黎双走开,自己上前安抚母亲的情绪,“姐,你别气了,小双也不是故意的,该死的是那对狗男女,小双是个好孩子呀!”

“好什么好!”母亲气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黎双的鼻子骂道,“黎双,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么多年是我辛辛苦苦工作赚钱养的你,我把你养大成人就是为了让你见钱眼开,为了个有钱的爹背叛你妈是不是!”

“妈妈!”黎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母亲失望的眼神和犀利的话语让她心痛如绞,“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我没有啊!”

“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母亲抄起手边的水杯,直接砸到了黎双脸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你跟你爸一样,就知道骗我,就知道欺负我,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父女俩,我还不如死了,我死了你们就高兴了!”

母亲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直奔窗边而去。黎双顾不上脸颊的肿痛,发疯般冲上去,从背后抱住母亲。小姨也连忙上前帮忙,嘴里直劝母亲冷静。

黎双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妈,我求求你相信我,在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你,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黎双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一张小脸被纵横交错的眼泪弄花。

母亲看着她,也抖动着哭了起来。三个女人在地上抱头痛哭,呜呜咽咽的哭声塞满了整间屋子,在这个乌云密布的下午,她们的心里也暗无天日。

这样的日子,黎双过了十几年,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悲切哭声中,她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她再也不想看见母亲悲苦的眼泪,再也不想看见母亲辛苦的背影,再也不想看见母亲对她失望的眼神。

改变这一切,只有她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让她再也不用为了曾经失去的一切而气愤、而痛苦。

她一定要出国留学,拿到更高的造诣,就职于最好的公司,给母亲创造更好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父亲资助她学费的基础上,真是可悲。

父亲供她读书的事,不用想,也一定是瞒着他的再婚妻子。她明明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却连与父亲见面都要偷偷摸摸,像地下党一样见不得人。

父亲对她的爱,为何总是这样模糊不清,遮遮掩掩。

在黎双的世界里,父爱难以正大光明,总要畏手畏脚左顾右盼,而母爱,是漂浮不定的空中悬河,一旦触碰到那根高压线,漫天波涛顿时电闪雷鸣,一泻千里。

所谓毫无保留的爱,黎双从来不敢奢求,她想要的,也许只是一个可以卸下伪装、遮风避雨的小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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