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喜欢上小五这件事。
小五最近的行径实在是奇怪得有些过头了,瞿风眠想不注意都难。他知道小五工作的维修厂规模不算大,况且附近还有好多家和它同规模的维修店铺,再忙碌也不至于如此地早出晚归,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瞿风眠倚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手指挑逗着当前的页面,一副要翻不翻的姿态,可以见得此刻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书面文字上。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思绪,不要过多的去打探小五的**,可越是这样装作漠不关心,努力压制住心中疑惑,他想要推开门走出去找小五的心思就愈加迫切。
嘀嗒走动着的秒针转了一圈,啪嗒一声,瞿风眠合上了书本。
最终内心的焦灼感还是再一次打败了理智,瞿风眠穿上搭在沙发上的毛衣外套,换上鞋子出了门。
他先是去集市买了些面包和小五最爱吃的炸猪排,打算过去小五所在的汽修厂探班。
小五所在的汽修厂场面积不算大,一眼就能望到里屋的尽头。瞿风眠站在外边儿看了一转,又挪到店门口踮起脚尖往里边儿看了一遭,依旧不见小五的身影。
一个男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倚靠在叠加着汽油污渍的老旧墙面上。
他染了一头颜色并不均匀的红毛,被抠得起了脓包的嘴上叼着一支烟,竹节般的腿被洗得发白的黑色牛仔裤紧紧包裹着,脚上踩着一双不知原色调就是黑色还是被满地的油污给染成的斑驳黑色帆布鞋。小腿蹬在地上一抖一抖的,正斜眼睥睨着看起来长得温和秀气的瞿风眠。
瞿风眠同样也注意到了靠在墙边正在打量自己的男人,嘴里的烟一耸一耸的,脸上还挂着一条深深凹陷下去的疤痕,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看他身上还套着一件工作服,瞿风眠收回目光,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时,男人却是率先离开污黑的墙面,朝瞿风眠扬了扬下巴,“来修车的?”
“不不,我来找人。”瞿风眠赶忙摆了摆手,“我是来找小五的。”
男人嚼了一下烟头,蹙起眉头,“你说五哥?”
五哥?原来小五在他们这里的地位这么高么?
瞿风眠心里想了想,不过很快又把思绪拉了回来。
“对,个儿长得特别高的那个,他今天还穿了一件黑色牛仔外套。”瞿风眠补充道,“我找他有点事儿。”
“他这会儿不在,下午修完车就出去了,可能晚点才回来。”
“哦,这样啊,谢谢你的提醒。”瞿风眠往靠墙的方向挪了挪,似乎并不打算离开,“那他大概什么时间点会回来呢?”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又砸吧了一下厚厚的嘴唇,“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回来的时间没个定数,不过他东西都在这,到时候都会再回来一趟的。”棉芯的烟嘴被他咬烂了,几丝丝棉花被夹在牙齿缝隙中,他便把烟头吐了出来,用小拇指套着牙缝,就着这样的姿势和瞿风眠说话,“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他朋友,过来看看他。”瞿风眠解释道。
男人又上下打量了瞿风眠一番,显然对小五身边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有些诧异。
“他没给我留过电话,联系不了。他的房间在最里边,你要嫌外边儿环境脏,可以进去等他。”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撑着几辆破旧的大皮卡,风轻轻擦过,黑灰色的泥垢如树皮层层脱落,捻成薄灰,匍匐在汗津津的皮肤上。
瞿风眠把袖口的黑灰拍散,买的食物紧紧护在怀里,同男人道了一声谢就跨过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器械,进了小五的房间。
小五休息的地方很狭小,容纳下一条木床再没多余的空间存放其它物品。几件衣服被胡乱地堆在床尾,床套都是很廉价的绿蓝格子类型的,床单的边缘已经被撕拉出了一些豁口,当但总体是干净整洁的。
被压得发扁的枕头整体呈凹陷状态,左下角却突兀地鼓了起来。瞿风眠把枕头掀开一看,下面压着一本书,是自己给小五的一本故事书,中间还夹着一片树叶充当书签。
他坐在有些硬邦的床上,想着要不要给小五发个短信什么的。手伸进口袋里一摸,内心咯噔一下,掏出一看,是电视的遥控器。
下午走得有些急,心里也在焦灼着,随手拿起桌上的黑色小盒子揣进兜里就往外走了,都没来得及分清到底是电话外壳还是电视遥控器的外壳。
瞿风眠撇了撇嘴,把遥控器重新揣回兜里。反正回家也照旧没啥事儿可做,倒不如就待在这儿等小五回来。
这么想着瞿风眠拿起枕头下的书本,翻开重温着,算是消磨时间。
小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暗沉,瞿风眠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便觉得有些乏了。他把书本放回原位,拢起一只被角搭在自己身上,准备在床上眯一会儿。
瞿风眠睡觉很认床,他以为自己只会浅睡一会儿,可能是床上沾染了些许小五身上的气味,窝在被子里总有一种被小五环抱着的缱绻感,很快他便熟睡了过去。
小五回来时,原本倚靠在油污墙面上抖腿抽着烟的男人已经躺在卡车底修理起了滴着污油的底盘。
“哎——”男人从车底探出头来,鲜艳的红色头发有几缕已然被汽油粘合住,“有人过来找你来着,我让他去你房间等你了。”
“你他妈能别随便就让人进我房间吗?”小五踹了地上的男人一屁股,力度不大。
“切,你那小旮旯里藏着金子啊,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显得你多娇贵似的...”男人嘟囔着把头重新缩回了车底。
小五没再搭理他的抱怨,除了瞿风眠再没能让他情绪产生强烈波动的人了。想来应该也是些无关要紧的人物,小五没急着回房间,先去厕所冲了一个凉水澡,把皮肤上粘腻的汗水冲走,浑身才算舒服了些许。
初秋的天气还算不上太凉,小五穿着一条宽松的裤衩,肩上搭一条毛巾就出了厕所,准备回房间换衣服,去到下一个打工的地方值夜班。
光线从敞开的木门处涌了进来,小五惊讶的声音也随着一并刺激着瞿风眠的感官。
“风眠哥?你怎么来了?”小五开门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下意识地积攒起了火气,想要把人拽起来,发现是瞿风眠后,愤怒的情绪戛然而止,一种夹杂着愉悦感的惊讶随之涌了上来。
“啊......小五回来了啊。”瞿风眠从被窝里爬起,头发被睡得乱糟糟的,他用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小五合上门,手往上扬起,摸上房间顶部的小灯泡,找到灯泡柄上的按钮,开了灯。
“唔,我还以为这屋子没灯呢。”刚睡醒的瞿风眠说话时带着浅浅的鼻音。
“风眠哥,你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屋内可以活动的空间很狭小,小五便坐在了瞿风眠旁边。
“下午的时候走得有些急了,把手机装成遥控器了。”瞿风眠笑着把兜里的遥控器拿出来晃了晃。
“那可得揣好,不然晚上回去都看不了电视了。”小五握了握瞿风眠的手,帮他把遥控器装了回去,“风眠哥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这儿了?”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啊,我怕你这么忙,是去干什么坏事儿了。”瞿风眠打趣道。
“怎么会,就是我们老板,他在南桥那新开了个厂子,叫我过去帮忙而已。”小五压下心中的心虚的微颤,回答道。
见小五也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儿,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拿过小五肩上的毛巾,让小五把头靠过来,自己给他擦头发。
没事儿,我头发短,晾一会儿就干了。”小五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是诚实的靠了过去。
“待会儿出去被凉风一吹,很容易着凉感冒的,别不当回事儿。”瞿风眠把毛巾按上五的头,顺带把装着食物的袋子递到了小五手上,“给你买了一些面包和猪排,你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被瞿风眠这么照顾着,小五劳累了一天的疲惫感轰然退却,他放任自己把头压在瞿风眠的肩膀上,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揽住瞿风眠的腰。
“嗯?”小五靠过来的瞬间,瞿风眠以为他想说些什么。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小五依偎在瞿风眠身上。
“小五,今天晚上别值班了,一起回家吃饭吧。”瞿风眠俯身吻了一下小五的脸颊,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把脸埋近瞿风眠的脖颈间,点了点头。
晚上的值班小五自然是推辞了。季节的更迭也使得白昼的渐变,两人准备回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五拿了一个手电,拉着瞿风眠在夜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乡下马路牙子上没装路灯,四周粘稠的黑挤压着手电筒直直射出的光束。水泥路一面是挂满灰尘的墙,墙角堆放着人畜粪混杂的粪团。一面是往下深陷着的浮动绿藻的臭河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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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倦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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