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南海湾的夏天,高彦行的公司团建选址在这里,他重新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
路过一些店铺会侧头看一眼,那一眼里,装下了太多人,独独没有谢优奇。
住宿是在一家星级酒店,离张青藤的民宿有两公里远,有天早上晨跑到情人崖,碰到张青藤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坐在石头上发呆,他看起来很平静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高彦行没有过去打扰。
他既然决定斩断一切,就不想做庸人自扰的事。
那天晚上正巧碰着海边有人放烟花,张青藤抱着一箱烟花在摆摊,先跟高彦行打招呼的。
高彦行笑着跟他寒暄,并不生分。
张青藤的心像是落下了,临别时送了他一盒摔炮,客气道:“以后再见一起吃饭吧。”
高彦行应着,但知道他们并不是可以一起坐下来吃饭的关系。
后来他一个人在沿海公路上慢慢走着,夏夜的海风很凉快,在这条路上,谢优奇说过爱他一辈子。
蓦然想起这些回忆,高彦行都有些失神。
他跟谢优奇之间,明明快乐的回忆有很多,可偏偏,细嚼慢咽时却从里面吃出了玻璃渣。
先搭讪的是他,拉扯的人是他,决定谈恋爱的是他,定规则的也是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的还是他。
路灯下,孤影独坐,高彦行感到痛苦不堪。
想不通怎么就这么难过。
第二天一早,离开南海湾之前,他还是去了张青藤的民宿。
张青藤有些错愕慌张,高彦行笑了笑:“我来吃早饭。”
说是吃早饭,可他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二楼的房间,往昔回忆跃于眼前。
张青藤给他煮了碗面,高彦行问:“那个房间有人住吗?”
张青藤摇头,高彦行吹散碗里的热气,说:“开给我吧。”
高彦行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尽管他只字不提,但行为像卖惨作秀。
进了房间,好似这里还留有谢优奇的气息,他坐在飘窗上看书,在电脑前看新闻,躺在床上睡觉时会往高彦行的怀里拱……
高彦行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张青藤:“谢优奇呢?”
张青藤打哈哈,“他旅游去了,报个油轮观光团,环球旅行。”
高彦行坐在床上搓脸,好一会儿才说:“什么时候回来?”
“呃……年底吧。”
“好。”高彦行笑说:“谢谢。”
那年底他又来一趟,不怎么赶巧,张青藤说谢优奇去他外公那边走亲戚了。
高彦行扑空也不气馁,仍旧问:“谢优奇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二月吧。”
二月的时候高彦行仍旧出现在南海湾,张青藤这次换了借口,说:“他去美国工作了。”
高彦行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张青藤一咬牙,“不会回来了。”
高彦行有些失落,垂首道:“哥,别再骗我了。”
张青藤有些慌,“你……”
高彦行说:“我查了油轮观光的环球旅行团,全国一共三趟,分别是六月、八月和十二月从港口出发,没有谢优奇的名字。”
可能张青藤还想狡辩吧,高彦行没给他机会,“我很担心,就报了失踪,警察说,谢优奇已经死了,户口是你去销的。”
张青藤哑口无言,更是不敢相信高彦行竟然如此执着于谢优奇。
高彦行再抬头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说:“去年在情人崖,你抱着一个盒子坐着,里面……是他吧?”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哽咽得不行。
张青藤再也瞒不住了,“对不起,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谢优奇自从查出胃癌晚期之后,就开始着手自己的后事,与高彦行相识的那天,是他经手的最后一个项目,本来他可以毫无牵挂地走,却偏偏跟高彦行对上了眼。
及时行乐的信条一摆,他想,死也要死得开心些,却渐渐发现自己对高彦行不再只是单纯的**关系,而是奢想过未来。
可是他的未来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谢优奇一边沉沦于高彦行给的溺爱,一边理智拉扯自己的神经不想伤害他。
哪晓得,还是把高彦行害得这么苦。
张青藤说:“你别怪他,怪我吧。”
对不起,让你承受这肮脏又自私的真相。
感谢你,陪他走过一段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谢优奇曾经在送走高彦行的那个夜晚闷声流泪,情绪来得汹涌,连带着身理上的疼痛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抓着张青藤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我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又说不甘心,又问凭什么,而张青藤什么都做不了。
高彦行捏着眉心,顺势扫过眼泪,后知后觉的真情就像钝刀割肉,而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他问:“他就没给我留什么话吗?”
张青藤摇头,说:“忘了他吧,你这么年轻,还可以再从头爱一个人的。”
高彦行却大笑不止,点头说:“你说得对,我还可以有其他人。”
高彦行以前就觉得,在走向谢优奇的时候就像是过独木桥,有些胆怯却又觉得刺激。后来发现,胆怯在怕被拒绝,刺激在以为自己能得到他。
他总跟谢优奇说,爱情就是爱情,游戏就是游戏。
可原来这场爱情游戏终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单枪匹马。
张青藤不知道他后面到底有没有再像今天这样爱过一个人了,只记得他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带走了收银台的招财猫,那是谢优奇亲手捏的,算是民宿的镇店之宝了。
他对张青藤说:“我不会再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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