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这几天何程都在家里,出去上班的时候不会说我走了,但是会穿上西装,晚上再晚也会回来了。
但跟我一直也没什么交流。
我感觉挺放松的,感觉他可能是终于想好了,说不定只要再等等,我就能等到他的谈心了。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天没亮我就直接出去了。
公司还没有开门,早餐摊倒是出来了,我买了个手抓饼,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坐着啃。
有的时候还是没什么食欲,但我现在开始有想吃东西的**了,就感觉……挺不错的。
早餐摊的那个大爷我不认识,也没机会跟他认识,之前每次上班我基本都只早个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的。那会儿早餐摊都收了,收得干干净净的。
他就问我在公司里是什么职位。
我实话实说,说我是个总监。至于具体是哪个总监,这个我没告诉他。感觉也没这个必要。
大爷照旧乐呵呵的,也没多问。
这会儿没什么人,他就跟我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天。
最近天转暖啊,暖和啦。
心情好好哦。
我没什么胃口,小口小口的嚼,倒是跟他聊了很久很久。
公司门开了,我跟大爷道了声别,把手抓饼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准备工作的时候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我取出来看。
何程发了个动态。
——是个女生的正面照。
微微笑着,看背景大概是在咖啡厅。
后面打了两个字:相亲。
这个视角不是偷拍,很像是跟对方说过后对方同意的视角。
我看了这张照片有几秒,手指还死死地按着手机。
过了一会儿我才有意识的看了眼手机屏幕:啊,钢化膜碎了。
我把手机放下,开启免打扰模式,然后投入工作。
我想他发这张动态什么意思。
我还在想:那个女生为什么会微笑呢?
那不是那种尴尬的笑,更像是真心实意的笑,我看得出来。
我还在想这才几天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去相亲吗?真的不能在一开始拒绝吗?
我越想越心梗,都想要直接跟老大说我今天想请假了。
我正想着用什么病比较靠谱,跟我一向互相看不顺眼的老盛忽然走过来,扫了眼我压根没动过的文件一眼,冷笑一声:“来这么早有屁用……”
他一直看我不顺眼,针对我到新人跟我们认识的熟人都看不过眼的程度。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曾经看到过我在车库和何程接吻。但只要不影响到工作,我就无所谓。
我教的那个小伙倒是很茫然,看到我被主动挑事儿几回后他都快要忍不下去了。我说没事儿,他多放几个屁也不会怎么的,你继续做你的事儿就行了。
我这人不太发得出火,大多数时候都喜欢息事宁人。
其实也是有点儿害怕的缘故。
我总感觉别人的针对绝不是无理由或者看对方工作能力很强,我总觉得别人是知道我的性取向了。
所以只要出了事端,我都不愿意把事儿闹大。
与其说我心情平和,不如说我是在害怕。
我怕被人打死,被极端恐同人士打死。我现在更怕我甚至活不到那时候,就已经要被什么东西给杀死了。
但这次我抬头看着他,然后看了看被我放在电脑旁边昨天才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拿着咖啡,站起来。
——然后把冷掉了的咖啡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
来这么早确实没什么用,刚步入正轨的实习员工没谁来这么早,这会儿就几个公司建立初期就进来的人在,而且基本都在插科打诨。
我从坐着到站起来,始终都一言不发。
到老大让我们俩去办公室的那就那么十几步的路上,老盛都没有说话。而我一直直视着他,到办公室门口了我还笑着问他‘你有没有种啊,有种就把那话再说一遍。’
其实他把那话重复一遍也没事儿,老大听了也只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但他不知为什么,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还是没有种。
你说何必呢,你不喜欢我的性取向的话,你就应该说。
你可以跟所有人都说段鸥是他妈的个同性恋,天啊我好怕他爱上我,也好怕他爱上你们这些直男!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没种,只会拿这个跟我挑事儿?
老大问了我们两个几遍怎么回事儿,我俩都没吭声。最后他干脆一拍桌子,指着老盛的鼻子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看了看老盛,就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站着,反正老大也没问我。
反正就算问我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我其实挺感谢老盛的,感谢他送上门来挑事儿,让我发泄了一通。
老盛还是没开腔。
老大就转头看着我,问我怎么回事儿。
我也没出声,开玩笑,我说他没种不是因为我有种,仅仅是因为我还是害怕。
最后老大干脆两个都不问了,直接打电话,让技术部的去调了监控。
一块儿看着监控器的时候我没说话,老大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老盛。
监控没那么高级,录不到我们的声音,就只能看到视频上的我俩嘴巴一张一合。
老大就又问老盛:“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老盛还是没说话,像个哑巴。
我看着监控器里的我自己,没出声。
我觉得挺新奇的,那会儿我的表情挺平静,但是隔着一个屏幕都能看出我是在压着火。
我还没想过我会有这样的一面。
平静的歇斯底里。
两个惹了事儿的人都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事儿简直没法解决。老大就喊我俩滚,然后说明天起两个人暂时别来公司,在家里静一周了再回来。
这惩罚都不像是惩罚,我们俩的资历都摆在那儿,手里还有公司的股票。就是在家待一个月都没事儿。
我开心得很,走出去都感觉步子在晃,跟喝醉酒了似的,然后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坐下,坐下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看周围。
嗯,很好,我没喝飘,更没抽风,这就是我的座位。
新人跟我打招呼,笑着说了声段哥好。
我好心情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指着我的办公桌,跟他说:“我可以休息了,趁着我还没有走。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问我,今天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他立马应了声好,很响亮,响亮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老盛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都要担心这神经病又以为我是在找茬了。
好在新人又很快的补充了一句:“我有什么问题一定会来问您的!”
“好。”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做完工作我没直接回家,打的去了趟大超市,我去买了点东西。
我买了瓶红酒,买了牛排。
回家的时候何程果然没在家里。
我把卧室收拾了一遍。
何程经常说我不爱收拾,都说做家务最多的那个最喜欢碎碎念,我可以用亲身经历证明这是真的。
他说我不爱收拾的时候我就喜欢跟他嬉皮笑脸。说好话是我以前一直不太愿意做的事儿,但跟他在一块儿后,我这个技能一直在被加点。
自我感觉还挺不错的,跟菜市场大妈讲价的时候都比以前有气势了,毕竟是笑着说的。
我把家里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然后我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进了行李箱。
其实有的已经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何程的了,毕竟除了私人用品,我们很难做到不用对方的东西。
就连衣服我们也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成对方的,比如发现自己快迟到了急匆匆穿好衣服穿好裤子,然后到公司了才发现这衣服跟裤子完全不搭。
挺好笑的。
收拾的过程很困难,时常会出现我觉得这件衣服是我的,然后回想一下发现这件衣服以前是他的,但是因为被我穿了太多回,让我觉得是自己的衣服的情况。
但最后我还是成功收拾好了。
很困难又不代表做不到。
我开始处理牛排。
第一次吃牛排的时候,我们吃的是自助餐,量很足,差不多两份就饱了。
何程刚开始挺喜欢那地方的氛围的,到后面他就不太喜欢了,因为这家自助餐厅虽然装修很有西餐厅的感觉,但放的都是广场舞大妈才喜欢的歌曲。
我们俩在那里挺格格不入的,旁边的其他人要么是同学聚会,要么是一家三口。
其实我觉得如果我们是两个女生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那么格格不入。
但是两个男的,面对面的坐着,都很年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会儿何程吃的很不愉快,我也不怎么愉快。
就算再怎么努力回想,就只能想起他说我要走了,然后站起来出去的画面。
我居然想不到我们之间快乐的回忆了,哪怕一丁点的都没有,我觉得这事儿真的太要命了。
而我当时吃完了那一块牛排,把他的餐盘拿过来,解决掉他碗里的那份,然后挥手,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去自助餐厅。
我看得出,他那会儿的不愉快是因为别人的视线。
回去之后我有意提起这事儿,想跟何程说你不用太当回事儿。
等到我们四十岁五十岁了再去,他们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是想占便宜的两个大叔,哈哈。
但何程就戴上了耳机,他之前跟我说过这是他不想听人说话的意思,于是我就闭嘴了。
红酒没开,我买红酒是我记得红酒要配红肉,电视剧上也经常有这种画面,但实际上我连开都没开,吃牛排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用叉。
我吃牛排的时候还用了两把刀,用一种很不雅观的姿态把它们切成小块,然后递到了自己的嘴里。
浇的是黑胡椒汁,味道还行,但吃多了就有些腻味,于是我出门的时候手里还拿了盒酸奶。
去公交车站的时候我跟一些人擦身而过。
匆匆忙忙的,看着手机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的。
我忽然想这有什么呢?
这些事儿到底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就算我用两把刀吃牛排,就算我吃了牛排之后喝酸奶,连特意问了年份大出血买的红酒最后都没开。
这也是我的生活,跟别人没关系。
别人的看法我也不放在心上。
那么何程当时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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