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后，长衡被君灼栽进土盆中，土盆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土盆，而是经过好几道繁琐工艺烧制成的陶瓷瓶，四周镶嵌着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宝石，瓶口还有一圈金丝线。
放在阳光下五光十色，就连里面盛的水都泛着一层彩光，好像把彩虹装了进去。
是长衡最喜欢的亮闪闪的东西。
可能是变成小草的缘故，精力远没有当人的时候旺盛，跟大当家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昏昏欲睡，缩着叶子，拢成一团，睡着了。
君灼站在安静看着他，月色顺着窗户落进眼中，寒如星的眼睛好似铺了一层水光，温柔缱绻。
看了许久，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蜷起来的叶子，看着叶上纹路脉络，透明清晰好像盛着盈盈月色。
君灼缓缓俯身，安静吻了月色。
保重。
牢狱之灾受苦受累。
他怎能忍受他的爱人跟他颠沛流离。
君灼找了庞虎，交代了几件大事，把整个莲花寨交给长衡管理，让所有兄弟们都听长衡的话，让长衡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每天醒来就有数不完的金闪闪。
他的衡儿那么喜欢金闪闪。
得到那么多，一定很开心吧。
交代完这一切后，君灼把一块儿纯金打制的平安锁放在窗台边，然后趁着浓浓夜色，骑马下了山。
圆月下，飘着一团赤红色的火焰。那火焰逐渐变大，吞没了皎洁的月。月亮变得鲜红，像是天边豁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长衡看着血月，血月下面坐着雕刻脊骨的男子，他问：“你是谁。”
男子没有说话。
直觉告诉长衡，这个雕刻脊骨的男人他一定认识。
血月掉下一束血红色的光柱，光柱下呈现一道虚影。那道虚影虔诚的跪在长衡面前，说着忏悔的话语：“师尊，真有你的。”
“你竟然用这种办法逼我出现。”
“我知错了，我主动结束这一切。”
光柱向后移动，虚影也跟着移动，语气也变得疯狂偏执：“我爱你，我明白什么是爱了。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错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只是不会表达……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虚影突然抬头，长衡撞进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心中一惊，是君灼！那人是君灼！科室这个性格不太像，君灼对他很好，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想问问清楚，长衡鬼使神差向前走了几步，血红的光柱向后移，虚影也向后了，语气没刚才那么疯癫了：“我知错了。我知道爱是什么了。我听你的话，为爱而活，替你看没去过的世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救不了你……”
虚影哭得肩膀都在抖。
不知道是不是那张脸和君灼长得太像的缘故，长衡心里竟生出丝丝缕缕的心疼，想伸手抱住那团虚影，告诉他，别哭，别哭了，没关系的，没事儿的，只是一条命而已，我随时可以复活……
长衡做不到，他每动一下，光柱就会向后移一分。虚影无助的看着他，好像一个退到无路可走，无比绝望的人。
虚影说：“对不起，我应该承认对你的爱。我应该承认自己的内心，是我忘了，爱本就一件蛮不讲理的事，是我辜负了你。我不会再隐瞒自己的感情，我爱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奢求你给我来生一次赎罪的机会。”
长衡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虚影接着道：“爱是两个灵魂的相互碰撞，是两个灵魂的求同存异。是纯粹的感情，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最后一句话，红色的光柱消失了，虚影也消散了。整个空间泛着血红色的光，阴森又诡异。
坐在枯骨堆里雕刻东西的长发男子终于抬起头。对视那一刻，长衡惊讶的说不出一个字，就连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发声。
唰！
血红色的光柱落到他身上，刺得睁不开眼。待到适应，长衡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诡异的长发男子不见了！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眨了眨眼睛，长发男子出现在面前，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空了个大洞，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挂着摇摇晃晃的花瓣玉坠。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长衡还是被吓得说不出来话，傻在原地，看着那张毫无血色，与君灼一模一样的脸。
君灼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牵起他的手，虔诚而真挚的吻了他的指尖：“师尊，那日在神树下我撒谎。”
随着君灼的动作，挂在白骨上的吊坠剧烈晃动。反转之间，长衡看清楚了那白玉上雕刻的什么，是，是他，那白玉上雕刻的是他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君灼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君灼牵着长衡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森森白骨上，继续道：“我从没觉得你欠我。”
“是我欠你。”
“所以我为我自己选择爱而不得的结局，亲手结束这无休无止的轮回。”
掌下的白骨是有温度的。
摇晃的桃花玉坠也带着不容忽略的温度。
君灼的眼角划下一滴血泪，血泪缓缓流淌，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刺眼骇人的痕迹。
他不知道君灼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很疼，像是被蛊惑一样，长衡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擦掉君灼脸上的痕迹，声音颤抖：“你终于明白了……错不在你……从来不是你的错……”
“那些罪名子乌虚有。”
长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只知道是顺心而为，脱口而出。
唰得一下，天光大亮，原来是天亮了。
长衡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四周，原来是做梦吗？和之前一样的梦。
这些梦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梦里君灼喊他师尊，这是在暗示他和君灼的关系吗？前几天的梦，他和君灼为了凡人争吵，打斗。
是君灼爱上凡人，神仙和凡人不能相爱，他成为那个坏人，拆散了君灼和他的爱人。这导致他和君灼师徒决裂，君灼入魔，要毁灭三界。
是这样吗？
那君灼说的爱又是什么意思。
长衡不明白，被这诡异的梦扰得心神不宁。先不管这些了，今天他要和君灼去衙门自首。
“君灼？”他喊。
无人应答。
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开阔许多，手也变得修长白皙，不再是绿油油模样——恢复成人了。
很奇怪，以往都是变成人鱼的，怎么这次没有。长衡心中疑虑，目光落到窗台上镶嵌着各种宝石的花瓶上，奇怪，他的心格外平静，没有一丝激动。
按照平时他早就抱着花瓶又亲又啃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奇怪了，难道他还在做梦吗？
长衡下了床榻，走出去，发现寨子里安静的可怕。
是梦中梦吗？
“现在，兄弟们随我下山！劫了这批官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君灼的声音。
劫官银？
他没听错吧，他记得君灼金盆洗手了啊，怎么还会做这种事。难不成金盆洗手是骗他的？
长衡越来越快，循着声音来到莲花山后山，看着骑在马上的山贼，好不壮观威风。
君灼为首，目光幽暗的可怕，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跟往日的温柔形象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不像同一个人。
君灼挥动手中的大刀，牵着马绳准备带着兄弟们下山劫官银。队伍浩浩荡荡前行，眼看就要下山，长衡咬牙冲了出去，挡在君灼面前，扯着嗓子道：“不许去！你说了金盆洗手的！”
君灼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只蝼蚁。
长衡被他阴沉的目光看的心中一紧，君灼该不会要杀他吧？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仿佛在嘲笑长衡不自量力。君灼道：“我的路你也敢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长衡惊愕，君灼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君灼耐着性子重复一遍：“不想活了？”
“你敢不敢再把这句话重复一遍？”
“可笑至极。不劫官银我们寨中老小靠什么生活……”君灼轻嗤一声，挥了挥手道，“我们走。”
大部队与长衡擦肩而过。
长衡愣在原地，君灼不认识他了……君灼竟然不认识他了……昨天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你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
怎么过了一夜就不认识了呢。
死王八蛋。
我他妈还没重新爱上你。
你倒是先把我忘了！
是不是在做梦啊。
做梦也会那么痛吗。
快醒来啊！
快醒来啊！
被爱人遗忘，长衡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痛死了，比那天还要痛，原来君灼和他相逢时就是这种感觉吗。
群鸟过林而过，太阳穿山而下，一切来的悄无声息。
万籁俱寂中，长衡的视线被风模糊了：“死王八蛋！你要是敢下山劫官银！我就死给你看！什么叫不能活！你金盆洗手的那些年，又是钓鱼，又是砍树的，不也活的好好的吗？为什么非要劫官银……”
哒哒。
回应长衡的是马蹄声。
君灼领着人走远了。
长衡看着君灼离去的方向，开口咒骂：“王八蛋！说好了金盆洗手！大骗子！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冰凉的泪顺着眼眶流淌。
长衡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泪水，奇怪，他怎么会哭，怎么会哭的如此厉害，他不是不爱君灼吗？
为何心会痛的如此厉害麻木。
小鬼火坐在长衡肩头，小小的诧异了下：“你竟然还有记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应该失忆吗？”
“昨天晚上我使用法术将错乱的剧情拉回正规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还没有爱上你的君灼。”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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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