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纯神色不善看了舒曼一眼，见她泰然自若吃着尹均为她切好的海螺，小腿往回收了收。

随即她想到，为什么是她要回避？

于是尹纯再次将腿伸了出去。

就在她刚伸出去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舒曼的脚趾精准的撞到她的腿骨上，室内温度很高，尹纯穿着绸质轻薄睡衣，她甚至能感觉到撞在自己腿上的柔软触感。

“啪！”地一声，尹纯将筷子拍在桌上。

“怎么了？莫名其妙又发什么脾气？”尹德明是感觉自己每次回来都没消停过，他两个孩子，只有尹纯脾气是最古怪的，你永远摸不清她因为什么变脸。

其他三人同时停下筷子，黄颜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连她也不清楚，吃饭时还好好的尹纯，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

桌上唯一清楚原委的只有舒曼，此时她正满目迷茫，和其他人同一个反应，好似不明白尹纯为什么会这样。

尹纯想，这个时候的舒曼大概指不定心里怎么得意呢。

狠狠瞪了舒曼一眼，尹纯转身回了房间。

她那表情太明显了，桌上四人想当没看见都不行，尹德明和黄颜都有点尴尬，毕竟当众甩人脸色这种事确实是尹纯没有礼貌，尹均已经脸上染起薄怒，良好的教养才没让他当中破口大骂。

舒曼是他带回来的人，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说白了，尹纯当众给舒曼脸色看，不就是故意挑衅他吗？

尹均没什么好脸色，但他还记得父母坐在桌上，不能甩手就走，放下的筷子一直没拿起来，所有人都没了胃口，尹钧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黄颜看了自己儿子好几眼，知道他气狠了，两个孩子一直不和，舒曼又是他未来的妻子，可黄颜只能和稀泥，当初是他们亏欠尹纯太多。

“那个孩子，真没礼貌，一会我去说说她，舒曼你别生气，我叫她和你道歉。”黄颜拍了拍舒曼放在桌上的手，话里没多少诚意，任谁都能听的出来。

舒曼再一次意识到尹家对尹纯的包容程度，换个人来，如果真的是尹均的女朋友，大概早就受不了了，有这种小姑子得受多少委屈？

舒曼柔和地笑着，“没关系阿姨，不用道歉，小纯或许是心情不好，我能理解。”她心里忍不住乐着，她当然知道尹纯为什么心情不好。

房间里，尹纯眯着眼，一会儿眼神松散，一会儿又变得恶狠狠的，如果祁绫在的话，一准能明白，尹纯一定又在憋什么坏招。

或许是那天晚上苏央的行为给了舒曼灵感，所以她今天才敢那么做，尹纯猜舒曼要不已经知道她性向不同，也可能只是恶作剧，总之，这应该是舒曼对她这些天敌意的回击。

不同于尹家其他人的猜想，尹纯并不讨厌舒曼，反而当初在看到舒曼的第一眼心里就存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尹纯之前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实际上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喜欢女生。

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苏央，结果自己的真心被毫不留情践踏，之后再没看上过其他男男女女，找过几个合眼缘的，每当肌肤碰触的时候，尹纯心里就会产生了隐隐的厌恶。

不知道是不是苏央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太大，直到现在，尹纯也没和任何一个人有过实质性进展。

那天，在沙发上，压在舒曼身上的时候，尹纯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尹纯想，自己对舒曼的喜欢，或许比想象中的更多一点。

如果舒曼不是现在的身份，尹纯当然会毫不犹豫行动，但现在不同。

她的策略，是把舒曼赶走，这样既不用踌躇，还能恶心尹钧一把......

想着想着，她听到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动静。

尹纯拧着眉转过头，尹家人没人敢在不敲门的时候直接进来。

舒曼倒也没进门，就是打开之后依在门框上，笑盈盈看着她，一副胜利者姿态。

“欢迎我吗？”

尹纯没吭声，想看她到底来干什么。

舒曼也很自觉，自己把门关上，缓缓走到尹纯对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尹纯，你不必那么看着我，搞得我们像仇人一样，让你爸妈反而担心。”

昨天之前，舒曼还是退让的姿态，一夜之间，她的态度好像就起了变化。

尹纯盘着腿，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着，仰倒在了沙发上，“你中午那是什么意思。”尹纯穿着睡衣，舒曼不同，规规矩矩的衬衣长裤，进门时那双腿特别的直，尹纯眼神淡淡扫过浅色的牛仔裤，收回了目光。

“什么什么意思？”

尹纯哼了声，利落地起身一个箭步膝盖压在了舒曼大腿旁边，沙发微微下陷，俯视着面前的人，烟头就在舒曼的耳畔，“你说什么意思？”

灼热的星火透过空气一点点舔上舒曼的汗毛，皮肤......仿佛只要侧首，滚烫的猩红就能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尹纯是真的不怕烫在她脸上。

透过漆黑的双目，舒曼意识到了这一点。

尹纯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有点后悔今天中午招惹她了。

不，或许是后悔现在踏进这间房间，如果破了相，那尹家做再多都是没用的。

可舒曼直觉又告诉她，如果她低头，臣服，今天还是不好收场。

离得太近，舒曼只感觉皮肤炙热，她眼里没有一点害怕，仰首迎上尹纯的目光，她的手忽地搭在了尹纯腰上，声音暧昧：“你说的，我真的不太懂，中午怎么了嘛？”

烟少殆尽的灰色物质最终没能撑住，自半空中缓缓下落，纯白色的布料上一滩显眼的污渍，尹纯对上舒曼不闪不躲的眼神，突然露出一抹浅笑，“舒曼，我劝你早点滚出去，不然我不会手软。”

“嗯，我信你，不过我也劝你，早点放弃让我滚出去，不然我怕你到时候哭着求我留下来。”

“哦？”这么放肆的话，尹纯应该是要生气的，可她突然觉得舒曼浑身的颜色仿佛都鲜亮起来，她和苏央有相似，这大概是她做过最失误的判断。

尹纯收回膝盖，不无折辱意味地拍了拍舒曼的脸颊，“那我们拭目以待。”

——

以往大年三十当天晚上，尹家人都是各回各屋，忙着各自的事，但今年舒曼来了，就有了些不同。

尹家常年不用的电视打开，里面播放着央视频道，里面红红火火地唱着歌。

之前就很冷清的尹家聚到一块也没热闹起来，偶尔黄颜和尹德明会和舒曼说两句话，尹钧忙着工作，出门还没回来。

接近十二点，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众人知道，这是尹纯玩回来了。

尹家今年准备了不少烟花，外面早就传来鞭炮烟花的动静，尹家人一直在等尹纯才没动作。

尹纯匆匆开门进来，顶着一头的雪花，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天空被映的火红，不知道是烟花的原因还是下雪的原因。

听到动静，尹钧只是抬了下头，黄颜则是满面笑意，“小纯回来了，我们可以放烟花了。”

尹纯原本想上楼的动作停下，只解下了围巾。

“那就快点，放完我要去休息。”

没被拒绝，黄颜就是高兴的，她喜笑颜开指挥人把烟花搬出去，还亲自去取了一些手持烟花分发给尹纯和舒曼，“我看你们小孩子都爱玩这个，买了不少，就是不能玩太久，天气冷。”

尹纯抓着那些细细的烟花棒，原本想拒绝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黄颜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瞅着空隙就把尹纯推了出去。

舒曼跟在最后，她在临出门前被尹钧塞了一个相机，让她一会帮忙拍几张家人合照，舒曼答应的痛快，两人完全没想到这有什么不对。

外面雪花靠飘扬扬，舒曼拍了不少，不过每张照片里尹纯都兴致缺缺，没什么笑脸，其实雪地里放烟花是件很不错的体验，想到如果提出来有可能又是一场争执，舒曼就没多嘴，想着自己一会儿多捕捉几张就是了。

拍到一半，黄颜看着顶着满头银白的舒曼猛地哎呦了声，“怎么能让曼曼拍呢，这照片里应该也有她才对。”

她这么一说，舒曼和尹钧对视一眼，同时头上冒了滴冷汗，都怕把那事暴露了。

不过除了三个当事人，其他人都没多想，后来一个保姆按着指示，为他们五个人拍了不少合照。

周边也有其他人家在放烟花，尹纯累了，站在二楼窗边看着窗外，这时门被敲响了。

“你来干什么？”门外站着舒曼，她的手上端着一个花色漂亮的瓷盘，上面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我刚刚看你手都冻红了，给你送杯热牛奶。”

尹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杯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木门同时被甩上。

舒曼看着满地狼藉真是恨的牙痒痒。

她也是有毛病，一双眼睛长着出气用，看到尹纯刚才一个人呆在角落静静放着烟花棒，竟然会觉得对方孤零零可怜？

果然，尹纯那种人，一点都不值得别人心软。

舒曼这一晚上都没睡好，是被气的。

实话说，她都没想到自己气性这么大，能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失眠，可想而知尹纯的威力有多大。

舒曼这个人吧，吃点小亏没什么，但最受不了被人下了面子，尤其还是这么恶劣的三番两次，昨天尹纯房里说那句话可能是被激出来的气话，这一刻她是真的被搞出脾气来了，她就还不信，多吃了十来年的米，就搞不定一个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