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混乱暂时平息,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枯萎的触须化为黑灰,随风飘散,露出底下被腐蚀得坑洼不平的地面。
那棵巨大的古树不再散发邪恶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而沉重的宁静,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争。
嵌入树干的阴币光芒已然内敛,只剩余温润微光,持续净化着残余的污染。
程钰第一时间冲向了那个能量正在消散的暗红色茧。
他用刀小心地划开已经变得脆弱的能量外壳,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良民和何念余。
两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胸膛尚有起伏。
“还活着!”
程钰松了一口气,把长青的背叛直接抛到了脑后,立刻蹲下身检查他们的状况。
他动作熟练地确认他们没有明显外伤,然后试图将他们转移到更安全平坦的地方。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对同伴的担忧,以及一丝难以化解的沉重。
他并没有让愤怒支配自己,而是将精力集中在眼前能做的事情上。
迟段没有立刻上前帮忙,他先是快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新的威胁。
然后才踱步过来,手里拿着那本被腐蚀得边缘焦黑、只剩一半的笔记本,用还能写字的笔头记录着。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程钰费力地试图同时扶起两个人,语气又带上了惯有的嘲讽。
“啧,正义感爆棚也要讲究效率。你这样蛮干,是想把自己也累趴下,好让我们接下来抬三个?”
话虽如此,他还是走上前,帮着程钰架起了情况稍好一些的良民。
“左边受力,蠢货,你想把他胳膊拽脱臼吗?”
程钰被他噎了一下,但知道他说得对,闷声道。
“…谢谢。”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和迟段一起将良民小心地抬到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
过程中,迟段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程钰因用力而紧绷的小臂,程钰微微一顿,没说什么,只是耳根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热。
“用不着。”
迟段语气平淡,放开手,又去检查何念余的情况,同时不忘补刀。
“比起道谢,不如动动脑子想想,你那前女友到底什么来头,能跟这种鬼东西混在一起,恋爱脑果然害人不浅。”
程钰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长青的背叛像一根刺扎在心里,迟段的话更是把这根刺往里按了按,又酸又痛。
他沉默地走到另一边,小心地扶起何念余。
这时,赵哥也护着赵薇走了过来。
赵薇看着昏迷的两人,脸上满是同情和后怕。
赵哥则看向一直站在古树下气息有些不稳的白序,也收敛了刚开始的不善,关切的问道。
“白序,你怎么样?那东西算解决了吗?”
白序缓缓抬起依旧缠绕着淡淡黑气的右臂,伤口处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
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
“核心大部分被阴币净化驱散了,但有一小部分很狡猾,在最后时刻舍弃了大量力量,借助爆炸的冲击遁走了。”
他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有一部分更隐蔽的潜伏在我的伤口里,它在逃避阴币的彻底净化。”
这话让刚松一口气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遁走了?还能找到吗?”
程钰立刻追问,语气急切,他无法接受让那种东西逃脱,继续祸害其他人。
迟段已经拿出了那个勉强还能显示一点波动的仪器残骸,皱着眉头摆弄。
“能量信号微弱且分散,指向村子各个方向,尤其是那些水井,它在试图重新汇聚,或者寻找新的寄生体。”
他抬头,看向村子里那些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水井。
“看来大扫除还没结束。”
就在这时,那棵巨大的古树突然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不再是阴币的清光,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草木清气的翠绿色光辉。
树干上那些曾经是血色瞳孔的树瘤,此刻仿佛化为了温和的纹路,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疲惫与慈和的女性面容在树干的前方间若隐若现。
一个温柔而虚弱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
“善良的旅人们,感谢你们助我挣脱了他的枷锁…”
是荫渟!这片土地真正的守护神明!
她的意识苏醒了,但显然极其虚弱。
“我的力量已被侵蚀太久,无法持久,他并未消亡,它狡诈地将核心分散,藏匿于被它污染的井水之中,借助村民的饮用的恐惧与绝望缓慢恢复。”
“必须净化所有的污染源,否则,它终将卷土重来。”
荫渟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能感应到…村**有七口被严重污染的水井…那是它主要的藏身之处…净化它们…需要…纯净的生命之力与…坚定的意志…”
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白序身上,更确切地说是他手中那枚光芒内敛的阴币,以及他受伤的手臂上。
“孩子…你手中的器物…很特殊…它记录生机,亦能引导…或许…可以借助它与…你体内暂时被压制的那丝联系…找到并净化…”
荫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古树上的光芒也开始摇曳不定。
“我…需要沉睡…恢复…无法再帮助你们…一切…拜托了…”
话音落下,古树的光芒彻底收敛,那模糊的面容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仿佛比之前更有生机的古树静静矗立。
现场一片沉默。
任务明确了,但难度极大。
要净化七口遍布村庄,被邪神核心碎片污染的水井,而且他们之中,唯一拥有特殊能力的白序还受了伤,状态不佳。
“七口井。”
赵哥眉头紧锁。
“我们人手不够,而且良民和何念余需要人照顾。”
迟段合上破本子,语气带着点认命式的嘲讽。
“看来这破地方是不打算让我们轻松离开了,分工吧,效率高点,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有命吃的话。”
他看向程钰和白序。
“伤员和更伤员的,你们俩一组?互相有个照应?”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配上他那表情,总让人觉得是在暗示“别拖后腿”。
程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情绪,正色道。
“我和白序一组,赵哥,麻烦你和迟段照顾良民、何念余,还有赵薇。”
“我们先想办法把他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立刻开始净化水井。”
他看向白序,眼神坚定。
“你的伤…能撑住吗?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白序看了一眼自己依旧萦绕着黑气的右臂,感受着其中那股与污染源同源的力量,点了点头。
疼痛和风险都存在,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可以。”他言简意赅。
迟段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始和赵哥一起,寻找能够暂时安置伤员的地方。
程钰则走到白序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受伤的手臂,低声道。
“量力而行,别硬撑。”
团队在巨大的压力和未知的威胁下暂时达成了共识,开始了下一步更加艰难的行动。
而村庄的阴影中,那些暗红色的水井,仿佛一只只窥视的眼睛,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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