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雨鹿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搞定了设计，经理看了之后非常满意，发给了客户。

苏雨鹿不知道客户会不会满意，她才上班第二天，还没跟客户直接接触，得等经理这边的反馈。

中午午休时，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外婆用手机亲自打给她的。

手机是个老年机，是苏雨鹿给她买的，还教她怎么用，并且设计了快捷号码，只要按1就能直接打给她。

“外婆。”苏雨鹿有些激动，“外婆你认识我了。”

“你是我孙女，我怎么能不认识，你有时间吗？外婆想见见你，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在上班，5:30下班，5:30之后我立刻过去好不好？”

杨万琳：“嗯，那也行，不过5:30之后外婆也不确定能不能清醒。”

“外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可以在手机里跟我说。”

“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如果现在能见到你就好了，可惜你在上班。”

“外婆，要不我请假，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用请假，你先忙你的，下班再来找外婆吧，外婆现在感觉精神很好，今天一早就清醒了，到现在都没糊涂呢。”

“真的吗？”苏雨鹿开心道：“外婆，那……”

“好了，外婆就先不耽误你上班了，你先忙，等忙完了再说。”

说完之后，杨万琳挂着了老年机。

苏雨鹿握紧了手机放在胸口处，这时经理走了过来。

“雨鹿。”

“张经理，是客户反馈了吗？”

张经理说：“还没有呢，我刚刚听到你好像跟你外婆对话。”

苏雨鹿点头：“是呀，她在医院里想见我，我下班后去见她。”

“不用下班后了。”张经理和善道：“你现在就去见她，我给你放半天假。”

“啊？”苏雨鹿说：“我上班才第2天您就给我放假。”

“这有什么？咱们的公司是非常人性化的，你现在过去，见见你外婆，有什么事说一说，反正今天事也不多。”

苏雨鹿非常想去见外婆，听到经理这么说，十分感激。

“谢谢张经理，那我现在就过去，我尽量早点回来。”

张经理摆摆手，“去吧去吧。”

＊

苏雨鹿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她见到外婆时，外婆依然是清醒的，状态很好。

“外婆。”苏雨鹿开心地坐在床边抱住了她，“你认识我吗？”

“雨鹿啊，外婆当然认识你了。”

杨万琳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雨鹿鼻子一酸，想抱住她，但是又担心外婆的身子骨受不住。

“外婆，是这样的，你的病……”

“我都知道了。”杨万琳说：“医生告诉我了。”

“外婆，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接受治疗吗？”

“外婆年纪大了，活一辈子也够了，所以不想再治疗，不遭那个罪了。”

这话对苏雨鹿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虽然她也在纠结这个问题，可是亲口亲耳听到外婆不愿意治疗，她的心还是十分疼痛。

“外婆，你不是治疗的话，可能活不过一年了。”

“治疗也可能活不过一年，失败率很高。外婆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有些事还是清楚的。”

苏雨鹿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她希望外婆治疗，可是真的很害怕失败。

但凡成功率有60%，她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孩子，别哭，外婆只希望你可以幸福。外婆这辈子也不亏，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见到你妈了，至于你舅舅，唉，是外婆没教好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哪去了。”

苏雨鹿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会找到妈的，我一定会找到她，带她过来见你的。”

“有你这个孙女在，其实见不见也无所谓了，别哭了。”

杨万琳擦干她的泪水。

“雨鹿啊，答应外婆一件事情好吗？”

苏雨鹿点点头，“外婆，你说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我想回家住，不想在医院呆着了。”

苏雨鹿一听，脸色惊了，“不行，你要在医院有人时时刻刻看护，不……”

“你先听我说。”杨万琳打断她的话，“外婆年纪大了，怎么治也就这样，在医院不自在，你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我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至于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医生会给我开药，我只要按时吃药就行。”

“可是你……”

“我知道，我老年痴呆，你也是为了我，才要结婚。”

苏雨鹿：“外婆，你听谁说的？”

“这么好的医疗条件，这么好的医生，而且还有护工专门照顾，你父亲可舍不得掏钱，我就跟护工聊天，得知了这件事。”

“……”

苏雨鹿沉默不语。

杨万琳难过道：“我不希望你这样委屈自己，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你不要管我了。”

“不。”苏雨鹿抬起头情绪有些激动，“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嫁给他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他条件非常好，我也是为了自己能过好日子。”

杨万琳现在脑袋很清醒，她知道自己的孙女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心里好过点。

外孙女是个要强的人，能够靠自己做的事绝对不会去求别人。

杨万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雨鹿，带我回家吧，我知道你脾气倔，所以我也不劝你别嫁。”

听到外婆这么说，苏雨鹿总算轻松了不少，“外婆，你在医院呆着也挺自在的，想出去的话也可以让人陪你，我也会时常来看你的。”

“可是外婆想回家呀，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待在医院，我想回到熟悉的家，让外婆在家里好好待一年，你有空就来看看我。”

苏雨鹿咬着唇，拼命地止住眼泪。

好一会儿，她缓过劲来说道：“外婆，我会把工作辞掉，我会照顾你的。”

“傻孩子。”杨万琳摇摇头，“你不用这样，你只要休息的时候来看看我就行了，哪能耽误你的事儿呢？”

“工作没了我可以再找，最后的时间我想陪着你，总得有人照顾你。”

她认了，外婆不想治就不治了，治愈率那么低，万一失败，外婆连一年时间都没了，还要遭罪。

杨万琳往门口看去，“护工会照顾我的，她不是你未来的老公找来的吗？如果你非嫁给他不可，那你就不必来亲自照顾我，我会没事的。”

苏雨鹿将眼角的湿润拭去：“那我让他帮你找一个舒服的房子。”

“不。”杨万琳拒绝道：“我就要我自己住的地方，那里再破也是我自己的窝，我住着自在，外婆了解你，你也了解外婆，你就满足外婆的心愿吧，不要再倔强了。”

“好，好。”苏雨鹿用力地揉了揉鼻子，不再坚持，老人家都有一种固有的固执，“外婆，我送你回家。”

＊

下午办完了出院手续，又拿了许多药。

苏雨鹿将杨万琳带回了她们曾经住的地方。

是一个偏僻旧小区的老破小，需要走楼梯，外婆住在第4层。

房子虽小虽破，可是却整洁，不过很久没住人了，突然一进去，能够闻到一股发霉的味儿。

苏雨鹿打开了窗，通风散味，和护工一起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之后，苏雨鹿身上流了一层薄汗，她用纸巾随意的擦了擦脸之后来到外婆的房间。

“外婆，都打扫完了。”

“哎哟，真厉害。”杨万琳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外婆给你看个东西。”

苏雨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外婆，什么东西啊？”

杨万琳拿出一个破旧的小匣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对金手镯，苏雨鹿见了十分吃惊，“外婆，这……”

外婆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这金手镯看起来得值好几万呢。

“这是外婆前些年给你打的，是希望我家雨鹿以后嫁人了当嫁妆，可后来糊涂了就把事给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就赶紧把它拿出来，免得以后又忘了。”

“外婆。”苏雨鹿无语凝噎。

“不过你现在要嫁的男人，是个有钱人，肯定也瞧不上这镯子，不过无论怎么样，这是你的嫁妆，你把它收好了。”

“外婆，你有这镯子应该早拿出来，我会拿去换钱给你治病的。”

这个镯子何必要送给她呢。

外婆得多拼命挣钱，省吃俭用才攒下这副镯子，她甚至时常看外婆为了省钱，用酱油蘸馒头吃，却总是能在她这个孙女碗里放几块肉，她怎么舍得收。

“外婆的病也是治不好了，这镯子拿去换钱是浪费了。”

她将桌子放在她的手心里，“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幸福。”

说到这儿，杨万琳哭了起来，“都是为了外婆，你才这么早结婚，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早点死就好了，你就不用为了我……”

“外婆。”苏雨鹿用手堵住她的嘴，“我不准你再这么说，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她很严肃，语气也很凶，不是晚辈跟长辈该有的语气。

苏雨鹿怕外婆想不开，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命是老天爷给的，生死要顺其自然，你不可以有任何想不开的想法，要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会痛苦一辈子。”

苏雨鹿是瞪着眼睛跟外婆说的，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凶，但是她不得不凶，她甚至希望外婆现在又变得糊涂，不认识她，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杨万琳哭着点头，“对不起，外婆不说了，反正外婆也没多久的时间了，等外婆死了之后，你能离婚就离婚，不要一直委屈自己。”

“外婆，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场婚姻我并不吃亏，他对我也很大方，我会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我都不需要努力就能做到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苏雨鹿随后又安慰了一番外婆，可是半个小时之后，杨万琳又糊涂了起来，把苏雨鹿当成了女儿，就问她这么多年跑哪去了。

苏雨鹿忍着难受，假装是外婆的女儿陪她聊天，后来外婆吃了药就困了，苏雨鹿让护工好好照顾外婆，她回公司打卡下班。

苏雨鹿回到公司之后，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她听到员工们在窃窃私语，看到苏雨鹿回来之后，立刻不说了，好像他们在讨论她。

苏雨鹿有些不解，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目光偷偷撇向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知道她要嫁给蒋寒肃了？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男同事说：“今天下午客户来了，对那个饮料包装设计非常满意，还介绍了新客户过来。”

苏雨鹿十分惊喜：“是吗？”

“是的，把咱们经理好一通夸，毕竟是经理亲手设计的。”

苏雨鹿脸上的笑容一僵。

经理设计的？

可是……

同事们都有一种关怀的眼神看着她，毕竟都是一个工作区的，苏雨鹿埋头设计的时候他们也都知道，可不能明着说。

男同事小声说：“你才刚来实习，慢慢来。”

话充满了暗示性。

说完，男同事划着椅子离开。

苏雨鹿：“……：

所以经理这么好心的给她放半天假，是为了把她支开，不想让客户看到她吗？

她还是太嫩了，居然觉得经理真的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