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也曾有过羡慕、不甘、委屈的情绪，后来，她学会了屏蔽这些情绪。

对她来说，这些情绪是人生中的奢侈品，她负担不起。

她学着在苦难的缝隙中找寻那一点点快乐，她也因此变得敏锐，只要有一点幸福的迹象，她都会去追寻。

所以她得以逃离那地方。

所以她可以感受这双手为她擦去被她忽略了二十几年的委屈。

林崎没有说“别哭”这样的话，她只是认真的替她擦眼泪，即使擦不完，脸上也没有意思不耐。

方一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哭完后才觉得不好意思，她躲避着林崎的眼睛。

只是因为感冒，又怎么会哭成这样，但林崎没有问方一，她只是牵起方一的手腕，带着她走到卫生间。

“洗个脸吧”，睡着，她打开水龙头，用手掌接住流下的水柱，水顺着手掌，从指尖流下。

方一盯着这只手，这手刚才替她擦过眼泪，她看不到这手，只觉得很柔软，现在看，原来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柔软纤细的手，这手很是骨感，指节的骨头很明显。

看起来很有力量。

“可以了”，林崎抽回手，扯了一张擦脸巾把手擦干。

方一弯下腰，双掌朝上，合在一起接了一捧水，温水扑在脸上，哭肿的眼睛舒服了些。

方一关上水龙头，带着一脸水直起身，一张擦脸巾递过来，方一抬眸看递擦脸巾的人。

林崎面无表情的时候最会让人觉得疏离清冷，难以靠近，可是方一已经感受过她的温柔了，不会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

“谢谢”，她接过，把脸擦干。

林崎又递上自己的护肤品：“手伸出来”，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

方一伸手，两泵乳液被挤在自己手上，方一胡乱的抹在脸上。

林崎看的无奈，放下手上的瓶子，伸手帮她：“这样怎么会抹匀呢？”

方一又一次感受到了林崎的指尖，这次她红了脸，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的咽口水。

林崎帮她涂抹好，然后拿起刚放下的瓶子，这次她直接帮她抹。

“好了”，林崎动作很快，“快去工作吧，好像耽误很久了”。

方一走后，林崎才松了口气，刚才给方一涂乳液的时候，她竟有些紧张，不敢和方一对视。

而且她还莫名的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梦——缠绵的梦。

林崎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她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心里乱糟糟的，她开始理不清自己对方一的感觉了。

方一结束后，来找林崎，林崎又给她灌了满满一杯温水，并嘱咐她晚上也要记得喝药，要好好注意休息。

方一答应的干脆，药是乖乖的喝了，但她舍不得休息。

昨晚准备的馅饼全都卖出去了，甚至有人吃完又特地跑下楼来回购。

煎饼摊的成功给了她信心，让她在决定做馅饼时，就对馅饼有一个心里预估。

对于今天的成果，她很开心，却并不惊讶，这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早上她抽空尝了两个味道的馅饼，进行对比，她的感冒还没有影响到味觉，尝过后，她觉得网上给的配方确实味道更丰富些，但调料味道过重，吃到口里反而有些杂，方一心里有了数。

今晚调馅，她按照感觉调整了配方。

又是忙到半夜，或许是因为感冒加上最近连轴转，她难得的感到了疲惫，被子里的温度让她想起了林崎的怀抱。

好喜欢她的抱抱，好想再被她抱抱，她在睡前这样想。

闹钟叫醒了她的意识，眼皮却沉的厉害。

她闭着眼感受到全身肌肉酸痛，下一秒，她开始害怕——不会发烧了吧。

感冒时的人总是没精神的，昨天一天她过的很煎熬，如果发烧的话，那今天会更难熬。

方一没有备药的意识，她觉得提前备药很浪费钱，现在屋里只有上次感冒时她买的药，和林崎昨天给的药，连体温计都没有。

她又在床上躺了五分钟，用着五分钟睁开眼，彻底唤醒自己的意识。

方一刷牙时用手撑着洗漱台，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颊很红，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可能真的发烧了，她想。

多躺五分钟的后果就是，她需要更快一点，才能在平时的时间到达摊位，而且今天她还需要挤出两分钟喝药，时间更紧迫了。

今天的馅饼比昨天多了不少，很重，健康时的方一端起来都费劲，更何况她现在还发着烧。

“没事的，方一，这个一点都不沉”，她一路安慰自己。

无法忽略的肌肉酸痛像是在提醒她“别撒谎了，你很难受”一样。

于是她像忽略情绪一样努力忽略酸痛，可即使她已经尽力快了，依旧没在往常的时间赶到摊位，方一看到时间有些受挫。

她继续压迫自己——拿东西速度要再快一点！给馅饼翻面的速度要再快一点！

她只有这一点时间准备馅饼，如果没准备好，等人多了，她会更忙乱。

她开始跟自己较劲，她不信这小小的感冒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林崎到的时候，看到方一正在埋头苦干，比平时认真，动作也比平时快，她还以为方一感冒好些了。

“感冒好点了吗”？林崎期待的问道。

方一太过认真，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林崎先看到她哆嗦一下，等她抬起头，发现她脸很红，林崎皱着眉绕到方一跟前，直接伸手摸她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完后才想起来自己不会用手判断别人有没有发烧。

她只顾着担心方一，没想太多。她伸手扣住方一的后脑勺，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仔细的感受方一的温度。

她们之间的最短距离又一次更新。

方一感受到了林崎呼出的热气，握着铲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温度好像更热了。

她一下都不敢动。

“你发烧了”，林崎得出结论，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皱着眉问她，“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语气中的怨气重的好像方一耽误的是她的健康一样。

“我喝了药”，方一解释道，想要以此来缓和林崎的态度。

“退烧药？”

“不是，你昨天给我的药”，这话说的没底气极了。

都发烧了还要出来摆摊！都发烧了竟然不喝退烧药！如果她今天没下来，她是不是就打算这么烧着工作一上午！？

林崎现在很生气，很少有事情能让林崎有发脾气的冲动，可她不好对着病人发火，再说了，她们什么关系啊，她就发脾气！

“等着，我去给你拿药”，她冷着脸丢下这句话就往小区走。

方一看出来林崎生气了，她站在原地，竟然还有些开心，开心自己能分清林崎的面无表情和生气了。

她傻乎乎的笑了下，低头把烙好的煎饼盛出放进保温箱，然后才开始担心自己把林崎惹生气了这件事。

林崎最近的有氧运动全都是因为方一，她又一次气喘吁吁的拿着保温杯到方一跟前。

“喝药！”，今天跑的比昨天还急，她有点匀不过来气。

方一看她的样子，心中愧疚：“对不起”。

这歉道的莫名其妙，这气也生的莫名其妙。

林崎心里那股火被浇灭了，她看着愧疚的方一，头瞥向一边，撅着嘴磕磕巴巴的回道：“有...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我的身体”。

说完她在心里悄悄“哼”了一声。

方一看她脸色好了些，趁热打铁，一口喝下杯里的药，讨好的拿给她看：“喝完了”。

林崎又从兜里掏出糖，拨好递到她嘴边：“吃糖”。

方一笑，眼睛盯着林崎，张嘴咬下这颗糖。

她只是觉得林崎很可爱，吃药还总要配颗糖，所以她笑。

林崎被她盯的不自在，挪开了眼，刚好看见了放在车上的保温杯，她指着保温杯问：“里边有水吗”。

方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答：“有，早上装满了”。

“嗯”，林崎满意的点头，“那我先回了，你中午来我家测一下体温，没退烧的话要去医院的”。

林崎说着要走，却被方一拦下：“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给你弄一个煎饼”

林崎不想方一生病还要干活，但她没立场去管方一，只能让自己不给方一添麻烦。

“不用了，我吃过了”。

方一觉得她在说谎，可如果林崎真的不吃，不等她做完就走，她也没办法。

发着烧的大脑在这一瞬飞速运转，最终，她拿着夹子，从保温箱里夹了一个馅饼塞给她。

“刚出锅没多久，馅儿是我照着网上的配方改良过的，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吃，行吗？”

好好好，方一这是学会了她的话术，林崎看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馅饼，不由得觉得好笑。

“好吧，那我帮你尝尝”，说完，林崎又再一次强调，“中午要来我家”

“测！体！温！”

林崎：期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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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测！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