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原本没觉得什么，突然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里，脸上的笑不易察觉地凝固了下。

“……多大点事。”许晟瞥了眼外头还抱在一起淋雨的两个人，“喜欢裴禾是不是，我帮你追他啊。”

叶缜没心情跟他扯，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许晟一把抓住。

叶缜感觉自己累极了，他转头，连抗拒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许总……”

“我是认真的。”

叶缜又想甩开许晟的手。

“别急嘛。”许晟抓得更紧，“我跟他斗了那么多年，他什么样我能不清楚？”

他扬着唇，灰色瞳孔里透着灼灼的光，那神情让叶缜一下想到了他们之前几次的合作。仿佛天花乱坠的信口开河，最后却都成了让人意外的现实。

叶缜：“为什么要帮我？”

许晟：“闲着也是闲着。”

叶缜甩开许晟的手。

“这世道，说真话都没人信。”长廊靠墙那侧间隔着安了几张长凳，许晟挑了张最近的坐下，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托着下巴，神情闲散地看着外头抱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悠悠道，“看你亲爱的裴总为了点小情小爱自乱阵脚，对我和世誉都有好处。”

这理由听起来就可信许多。虽然不知道许晟打算怎么做，但叶缜清楚，就算最后许晟能帮他达成目的，但整个过程，肯定会给裴禾造成困扰。

许晟：“怎么样？”

叶缜沉默地看向外头。裴禾跟柳希已经抱完了。雨势渐小，他听到裴禾问柳希：“饿了么？”

柳希点头笑笑：“稍微有点。”

“走吧。这家医院旁边的日料店还不错。”

“多不错？”

“你最喜欢的鹅肝做得很好吃。”

叶缜的记忆一瞬间闪回到两个月前，他跟裴禾久别重逢的那顿饭。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随手从菜场买回去的一块肉，一不小心掉在路边，被来来往往的人踩了又踩，直到最后连原来的形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目送着两人消失在花园尽头，转回去问笑吟吟坐在长椅上的人：“要怎么做？”

又过了两天，裴禾从医院出院。中午，叶缜照例去董事长室汇报工作。

裴禾：“下周一，我们要和VW的中国区负责人做个商务会谈，你准备下资料。”

这事叶缜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听裴禾提过。

叶缜：“我知道了。”

VW是一个新晋的时装奢侈品牌，创始人是业内最早将人工智能应用到服装设计领域的设计师，这两年凭借本身的创造力，加上使用不断更新迭代的人工智能技术，VW的发展日新月异，想要跟其合作的公司如过江之鲫。这次虽说是VW主动提出想跟龙腾合作，应用他们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但严格来说也算是VW对他们的一次试探。

裴禾：“这次我找了一个顾问，他对时尚行业比较了解，辛苦你把他要用的材料也准备下。”

叶缜一顿。按照规定，作为秘书长，他只用负责董事长的与会材料，剩下的哪怕是高管的，都是交给秘书处别人来做的。

叶缜：“是……”

裴禾：“柳希。”

大概是在医院的时候已经被反复敲打碾碎了，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叶缜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感了。

“我知道了。”叶缜手隔着头发，往自己的耳朵处摸了摸，“裴总要是没别的事……”

“今天下班有空吗？有个项目想跟你谈一下。”

叶缜猛地一颤。

裴禾看着叶缜突然紧紧抓住头发下的耳朵，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叶缜道，“有只蚊子。”

“见过我这么帅的蚊子？”许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缜隔着头发调整了下藏在头发下的耳麦，好像这样就能让对面人说话声稍微小点。

裴禾：“六点半楼下咖啡店见？”

这不是裴禾第一次在下班后找叶缜去咖啡店谈项目。虽然是工作，但那却是叶缜为数不多能跟裴禾独处的时间。

叶缜张了张嘴。耳麦里突然又传来声音：“你一直同意喝咖啡，你们一辈子就只能是喝咖啡的关系。”

叶缜抿了抿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那个条件反射的“好”字给吞回去。

裴禾：“等会儿有事？”

许晟：“就说有个哥哥找你去全季酒店。”

叶缜：“……”他现在简直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许晟在身上装个监听器的，虽然开关在他手里，但耳朵已经被污染，再关掉好像也来不及了。

“算了，对你来说难度有点大。”许晟在那边自言自语得起劲，“就说要去约会吧。”

叶缜：“晚上家里有点事。”

裴禾点头：“那改天吧。”

这是叶缜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准点下班，他下到一楼，看到熙熙攘攘，脚步轻快往外头走的人，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龙腾总部处在海城最市中心的位置，外头的马路照规矩是不能停车的，叶缜走出去时，却发现路边停了辆鲜红色的法拉利。法拉利的侧窗上贴满了罚单，好像追星族贴满海报的墙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叶缜肩膀紧绷，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钻进去。

叶缜：“你怎么把车停到这儿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许晟抬起趴在方向盘上的脑袋，捋了捋因为小憩黏在侧脸上的头发，发丝跟车身一样，红得扎眼。他看着一脸僵硬的叶缜，勾唇，“这么紧张干嘛，怕你们裴总知道我们在偷情啊？”

叶缜：“许总，麻烦您用词客观严谨一点。”

许晟点头：“怕你们裴总知道我们有py交易。”

叶缜：“……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许晟：“刚刚为什么没按我说的做？”

叶缜眼神有些游移：“都一样吧，反正我都拒绝了。”

许晟托着下巴看叶缜：“怎么，打算明年今天参加裴禾跟柳希的婚礼么？”

叶缜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难得没有回嘴。

“我知道了。”叶缜抿唇，“下次一定照做。”

“要是没照做呢？”

叶缜刚要说不会，就见许晟从方向盘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叠小卡片。

许晟：“抽一张。”

叶缜看他笑得一脸欢，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手却又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他抽出一张，翻过来一看，白色卡片上印着一串规规整整的黑字：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热意好像一把猝然升起的火，将叶缜的脸烧得火辣辣的。

“惩罚卡片。”许晟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叶缜红扑扑的脸，“第一次没做到，就回答一个问题。第二次没做到，就回答两个问题，以此类推。”

叶缜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拒绝。”

“怕什么。你要是每次都能做到，就罚不到你。”许晟挑眉，“还是说想给自己留后路？”

叶缜沉默。

许晟：“不破不立，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指望裴禾喜欢上你？”

叶缜很清楚，这是许晟对他的激将法，但不得不说，很管用。

叶缜：“……我知道了。”

“那回答吧。”

叶缜：“？”

许晟用眼神示意了下叶缜手里的卡片：“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叶缜顶着发烫的脑袋，把卡片塞回许晟手里：“协议是刚才生成的，应该下次生效。”

叶缜的语气很冷静，让许晟想起他们谈合作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是真冷静，而现在，这种冷静就好像一张浸满水的餐巾纸，只要他手指稍稍一用力，就能在上面捻出一个洞。

许晟盯着叶缜，修长的手指在卡面上来回摩挲，最后他把卡片放回小抽屉里，拧了下车钥匙。

车子发动，叶缜没想到许晟这次这么好说话，有些意外：“我们去哪儿？”

十五分钟后，法拉利停在了一家全季酒店门口。

许晟：“下车。”

叶缜目瞪口呆，满脸警觉：“干什么？”

许晟：“看看你内裤什么颜色。”

叶缜：？？？

叶缜见许晟推开车门，有种立刻抢了方向盘夺路而跑的冲动。

“许总！”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叶缜望出去，眼睛一疼。

苏阮戴了一顶粉色双马尾假发，辫子长到腰部，身上穿了件黑色低胸连衣皮裙，裙子胸口和下摆的地方都拼接了黑色蕾丝，裙子很短，叶缜几乎能看到他的大腿根。他的大腿上还绑着黑色腿环，连接着腿上的蕾丝吊带袜和小皮鞋。

叶缜平常不关注娱乐圈，前段时间跟着叶宇看一个综艺节目，才知道苏阮居然是个名气不小的导演，在国外都小有声誉。

这段时间跟许晟在一块儿都没看到苏阮，叶缜还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杀出来。

叶缜等着许晟蹿回车里离开这鬼地方。

“怎么了？”许晟转头看叶缜，“在车里等着跟我车震？”

叶缜：？？？什么玩意儿！

苏阮这才注意到车里还有个叶缜，眉毛眼睛顿时拧在一起，委屈巴巴道：“许总，我们来开房你怎么还带着他啊？”

说完立刻惊觉道：“您是想3P吗？！”

叶缜：……

他感觉这俩人就是王八跟绿豆，配一对正好。

许晟：“能帮我排出戏吗？”

苏阮愣了下：“您有本子吗？”

许晟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豆腐块：“飞页。”

苏阮打开扫了眼，几乎快哭了，绝望地指着叶缜道：“您让我导演他怎么勾引你？！”

叶缜默默打开手机打车软件。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相信许晟是要帮他。

“秘书对总裁。”埋怨归埋怨，苏阮却好像出于习惯，还是对着那张飞页研究起来，“这人设跟您不太像啊，怎么有点像裴禾。”

叶缜一顿，他收起手机，下车走到许晟身边。

许晟笑笑：“怎么，不跑了？”

叶缜装傻：“您说什么？”

许晟看回苏阮：“接吗？给你这个数。”

许晟比了个手势，报价比苏阮迄今为止接过的所有片子都要高。

苏阮：“您要冲什么奖吗？”

许晟勾唇：“不冲，只要你帮我们导完就行。”

苏阮眼露疑惑，随即道：“我不要钱，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晟把手揣回口袋里：“说吧。”

苏阮直视他：“事成之后，您要跟我上一次床。”

叶缜咋舌。他看看许晟，两只脚做好了回法拉利上的准备。

不想，许晟却笑了笑：“好啊。只要导完，我就跟你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