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乎所以。

相爱的人大都目光“狭窄”，仅容得下对方，一方宅院似乎空空荡荡，佣人脚步习忙，来往忙碌，他们躲在清静的地方小声地说起诗，说起戏，周遭只剩模糊，唯有他们眼中的彼此清楚。

再轻点，不要被春天发现，希望那些围墙能抵挡得久一点。

常常，他们沉默不语，坐在饭桌两边，梁又景看着谢枝，目光像蝴蝶扇起翅膀，让一朵花轻轻颤抖，眼睛能说的话比嘴巴要多，远远地凝望，情意花香一般萦绕。

直至夜色如潮水没过干渴的白昼，似乎世界闭上眼睛沉睡，他们才得以纵情相爱，又或者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并排躺着，像两个春天的容器，心房里埋着弹片似的埋着种子，即将生长出强壮的根系，刺穿心脏。

忘乎所以。

短暂的、焰火般的爱恋让他们忘记现实的残酷，因为这甜蜜的转瞬即逝才更要牢牢抓住，也就无从察觉一双暗处的眼睛。

梁志成外出的前一天，吴香杏被叫到他房里。

“你在我这里做事也有些年头了。”梁志成站起身，拿过桌上放的一个小盒走到她跟前，打开来，露出一只翠绿的镯子，光泽温润看得吴香杏眼珠子都快掉下去了。

“给……我的？”

梁志成把盒子往她怀里一塞，低声道：“看好小景和谢枝。”说完拍了拍吴香杏的屁股。

这一拍可真是把她三魂七魄都拍得飘然了。

难道梁少爷和谢枝真有点什么？她上次还看见少爷盯着谢枝的胸看呢！真是色胆包天了，连他老子的女人也敢动，老爷念及骨肉之情，大约是不会怎么对付少爷的，不过谢枝可是在劫难逃喽，少爷还得叫她一声小妈呢，也不知她怎么下得去手。

说起谢枝，吴香杏心底对她的那股鄙夷劲又上来了，住进梁宅，不知道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即便进来得不太体面，但这辈子也是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横竖都是嫁，不如嫁个有钱的，好过去穷小子家里做黄脸婆，这道理谢枝怎么就不懂呢，整天愁眉苦脸的，看着一点也不讨喜！

吴香杏不知道多嫉妒谢枝，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知道把握，现在她的机会来了，只要抓到谢枝和少爷有一腿，那谢枝可算是玩完了！

吴香杏细细回味着梁志成拍她那一下，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戏，梁志成可是连妓女都敢往家带，扶下人做正房算得了什么？有钱人都是那种货色，只要床上给他伺候舒服了，要什么没有？

脸上春风得意的神色是藏不住了，仿佛已经穿着丝绸挂满首饰地坐在前堂呷着梁又景毕恭毕敬的敬茶了，到时宅里那些贱骨头们都得低声下气地叫她一声夫人！

不过她霎时间又想起了什么，忽地变了脸色。得在谢枝怀孕之前抓住她，男的把孩子看得那么重，谢枝这么会勾引男人，要是怀了梁家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会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动她。

吴香杏眉眼间闪过狠厉，心里越发焦急。前两天没什么收获，她这才决定今晚来看看，没成想等不到今晚，正是午睡的时间，她就看见梁又景往谢枝的卧房去了！

她赶紧偷偷跟了上去。

梁又景看上去很着急，甚至没发现身后远远跟着人，也没有察看周围有没有别人，吴香杏倒是注意观察了一下，怕自己反常的举动被人看到，坏了好事，便绕到了窗边，侧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怎么……还是下午呢！”

“想你想得紧！”

肉麻死了！吴香杏皱着眉，搓了搓胳膊。这两人真有一腿！她按住狂跳的心，接着屏息凝神地听。

安静了一会儿。

“我父亲也会这样吗？

“又景！”

“哦，小妈不喜欢在这种时候提我父亲，他为你这样做过吗？”

“你……！”

吴香杏一脸不可置信，好嘛，平时看着可清高，在少爷床上竟如此放荡！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又等了好一会儿。

“我们逃跑吧。”梁又景说。

“跑？跑去哪儿？”

“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相爱。到时我去做点小生意养家，或者给别人打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日子苦点也没什么，你……你愿意么？”

他们要私奔！这是大逆不道！吴香杏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什么

长长的沉默。

“我们跑不出去的……以他在这里的势力，拥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找到……”

“所以要快！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坐火车，去南方。”

“好……好！”

“那就明天，明天夜里，我马上去联系，夜里出发他们可没那么快发现。你收拾些东西，换好方便行动的衣服，等他们睡下了，我们在西边的矮墙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