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而报了翟北焱的名字,顺利进来。
在服务员带领下,穿过一条连廊,下方是荷花池,寒冷的冬天里,粉嫩的花瓣,绿葱葱的荷叶,化成枯萎的残肢,一片萧瑟之景。
不远处还有假山,树丫环绕。
处处经过精雕细琢,别具匠心。
路过假山,后方是典型的四合院,树木环绕,幽静惬意,姜而站在一扇镂空的红木玻璃门前。
透过窗户玻璃,几个仪表非凡的男士围坐在沙发上,看不到脸。
姜而侧身看到其中翟北焱脸颊异常红,脸上笑容异常开朗有礼,但有几分别扭硬融合在一起。
互相认识八年,姜而知道此时的翟北焱,是在强作镇定,快要喝醉的程度。
姜而给他打去电话。
翟北焱余光看到手机屏幕显示姜而的头像,放下酒杯,拿起手机往外走时,瞧见门前,向他甜甜笑着的姜而。
姜而举起文件,晃了晃。
“姜而你怎么在这?”翟北焱一下子打开门,难以置信望着姜而,左右环顾,没有看到其他人,接过文件,“你一个人来?”
姜而见他在找人,解释道:“刘助理的女儿发烧进医院,就麻烦我送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瓶醒酒液:“给,刘助理说您喝醉了,进去之前先喝一瓶。”
她的小鹿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亮眼,苍白脸色,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能将她吹走,她仍然先是关心他,翟北焱迟疑接过还有些体温的醒酒液:“你脸色...”
被她催促,“快喝。”
翟北焱拧开,咕噜咕噜喝掉一瓶,姜而熟练接过空瓶,揣进口袋里。
安全将文件送到后,姜而打算离开:“那我先回去。”
被翟北焱拽住她的手腕,望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等下,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没有人知道姜而不能坐车,这事她未曾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前男友谢珉越。
在姜而心里,认为弱点是藏起来,不让成为他人伤害她的方法。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姜而不想让人知道不能坐车的事,她其实打算走路回去,连忙拒绝。
“您怎么这?好巧。”孟璟年说。
今晚聚会是意外,如果不是给老一辈面子,他才懒得搭理。
他是一名医生,不能喝酒,刚好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遇见姜而,“您的脸怎么白?快进来坐,暖一下身。”
翟北焱没有察觉不妥的地方,注意力全在姜而身上,不放心就这样她回去,附和道:“是啊,你还流汗,再这样下去,会生病,进来暖身,等好些,再回也不晚。”
他们极力劝说她,姜而脸皮比较薄,不太会拒绝别人,况且她身体现在冷到在发颤,继续坚持回去,在冰天雪地里,第二天她肯定会发烧生病。
什么她都可以接受,唯独生病不可以,虽然她能照顾好自己,唯独他们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每次姜而会莫名其妙生自己的气。
外加气温太低,假肢不好走路。
“好,我坐会儿再回去,谢谢。”
姜而坐在离门比较近的小沙发里,他们在另一头,中间相隔十米。
翟北焱叫来一杯姜茶,俯身放在她手里说:“喝点,暖暖身,有什么事情给我发微信。”
“谢谢,他们都在等您,快去。”姜而又说,“顺利。”
黑夜里半空下起雪,不到半刻,外面假山被披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纱衣。
姜而双手捧着暖和姜茶,柔柔吹着漂浮的热气,慢慢喝下去,流淌冰冷的身体每一处。
有种活过来那般。
放下杯子,抬眸之际。
男人一袭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前两颗纽扣解开,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有一条红绳横过锁骨,与白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头发随意,他的面容冷峻,鼻梁笔挺,嘴角轻挑上翘。
除了前两次的威严与神秘,多了几分吊儿郎当,像纨绔公子哥。
众人之中,唯独他自然半靠在沙发,姿态慵懒地晃了晃手里清澈透明的酒杯。
其余的人脸上满是笑容在愉悦聊天,可他们的余光时不时眺望男人,包括孟璟年。
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到这个男人。
姜而很会看别人眼色,一下子,能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刚才在门口,姜而无法从外面看到,坐在沙发里面主位上顾舒昂。
他到底是什么人?
姜而指尖抓了抓衣角,顿然,不知该不该与他打招呼?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孟璟年瞅见姜而一直在观察顾舒昂,无聊的夜晚找到一丝快乐,嘴角一边上扬:“你们有见过顾舒昂被人抓衣领?还是女人...”
话音未落,顾舒昂踹了他的膝盖。
“哎,我又没有造谣。”孟璟年搓着膝盖,笑嘻嘻望着顾舒昂。
顾舒昂沉默不说话,眸光瞥向对面的姜而。
姜而见他看过来,连忙转过头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假装看不见。
他很淡定,可其他人听到天下大瓜,眸光全是求知欲。
与孟璟年有些交情的邱浦泽,看出顾舒昂不太喜欢这话题,转移话题说:“听说钟秘书昨天在家中自刎。”
顾舒昂继续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宛如没有听到他说话。
邱浦泽盯着顾舒昂道:“昂哥您的案子还好吗?如有需要尽管开口,很乐意帮昂哥的忙。”
孟璟年挑了下眼眉,“邱浦泽,喝醉了就给我滚,你这点小心思,谁看不懂。”
“想举报舒昂受.贿?不要在这里太恶心人。”
扭头向其他人发出警告。
身在高位的顾舒昂,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人凑上来,就邱浦泽那点心思,他不看也知道。
邱浦泽七岁前在大院里生活,发生一些事情之后,搬出大院里。
慢慢与顾舒昂断开生活圈子,只能依靠老一辈的关系维持联系。
“没喝醉,我是良好市民,怎么这样做呢,昂哥廉洁奉公,只是我手里有点他们的资料,想送给昂哥,做一个好公民。”邱浦泽笑道,“我姐姐昨天去见家母,说不定将来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正常。”
孟璟年不屑冷笑一下,没有搭理他的话。
顾舒昂的思绪全程处于游离状态,根本没有听邱浦泽说。
其他人也一样,邱浦泽犹如老人家在家里打开晚上七点半钟的泡沫剧,解解乏。
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中,没有人搭理他。
邱浦泽尴尬笑了笑,余光撇到另一边安静乖巧喝着姜茶的姜而,向翟北焱撒气道:“翟总,你怎么能让女员工一个人在角落处孤单喝茶呢?这合规矩吗?还不快点叫过来敬一杯酒。”
翟北焱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邱浦泽是出了名酒品差,人品更差,还拈花弄柳。
“邱总,她只是送文件,很快回去。”
“翟总。”邱浦泽的手拍了拍身旁刚签下的合同,“咱们这么熟,你是在防我?”
霎时间,翟北焱咬紧后牙槽,思忖半会,深呼吸转身向姜而招手:“姜而过来一下。”
正在寻找合适时机回去的姜而,猛然回过神来,听到翟北焱在叫自己过去。
刚迈出一步,姜而感受假肢比之前更加灵活些,说了一声:“好。”向他们走去。
随着姜而步伐靠近,顾舒昂不留痕迹调整好坐姿。
其他人也一样,互相闲聊,对于邱浦泽闹剧毫无兴趣。
邱浦泽被人忽视的挫败感,一通乱发在姜而身上,拿起酒杯,往里面凶猛灌满洋酒,推到她跟前。
“既然来了,就要懂事向老总们敬酒。”说完,上下扫视一遍姜而。
有几分姿色。
姜而盯着茶几上满到溢出来的酒杯,杯底周围全是酒。
翟北焱起身,准备顺势拿起酒杯,“邱总,是我考虑欠缺,还是我来受罚。”
没有等邱浦泽,他端起准备喝,却被邱浦泽用文件挡在杯口。
“翟总,这么重要的文件,要好好收起。”邱浦泽又说,“而且昂哥在这,翟总您这是自作主张,不懂事了。”
姜而跟随他们的视线,落在懒懒笔直坐在沙发上顾舒昂。
目光森冷异常,嘴角勾起晦涩不明的微笑。
此时此刻的他与之前姜而接触完全是两个人,虽然前两次威严,但能感觉到惨在其中温柔热心,让姜而不觉得他是一个坏人。
现在,顾舒昂依旧充满压迫感,可没有那份柔情,更多的是冷漠,是高位者私下真正的蔑视。
原来他是如此善于伪装的人。
顾舒昂一言不发望着姜而,与她不熟,而且她老板也在。
孟璟年用看戏的眼神,在顾舒昂与姜而来回转动视线,察觉两人之间的微妙。
邱浦泽见姜而根本不看自己,直接越过他,与顾舒昂对视,即使顾舒昂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根本没有搭理姜而。
还是莫名感到不爽。
“翟总,叫您的人喝杯酒这么难,我的面子不够大就算了,昂哥顾主任也不行?”
翟北焱紧握酒杯,陪笑道:“邱总您风度翩翩,不要跟女孩子生气,是我想不周到,自罚三杯,敬我们邱总和顾主任。”
倏地,邱浦泽全脸涨红:“翟北焱你是什么意思?觉得签了合同不需要尊重我?”
余光瞧见顾舒昂慵懒的坐姿,没有要阻止的趋势。
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难听,不依不挠。
姜而知道只要顾舒昂简单说一句安静,邱浦泽心里有多大怒气,也不敢不听顾舒昂。
不想因她让公司陷入困境,何况翟北焱维护她才造成的局面,她抢过酒杯:“邱总,我敬你。”
翟北焱担忧:“姜而。”
邱浦泽居临高下,狮子大开口道:“三杯,刚才让我很不开心。”
姜而微笑道:“三杯就三杯。”
话音刚落,姜而爽快仰头,火辣的酒杯划过喉咙。
邱浦泽不屑一笑:“早应该这样。”
姜而蹙着眉眼,喝完一杯,他继续往杯子倒满酒。
等到姜而喝第二杯时,邱浦泽目光停留在她白净秀气的脖颈,娇滴姿媚,立刻嘴脸变样,对翟北焱说:“翟总,这么好看的人儿,不应该藏着掖着。”
闻言,顾舒昂咻一下,站起身来,下逐客令:“都散了。”
快步迈出去,其他围观的人也跟着离开。
瞬间人去楼空。
这里是顾舒昂私人四合院,一般是用来接待宾客,或者用来聚会。
邱浦泽顾不上姜而,撒腿跟去。
还没有搭上顾舒昂。
翟北焱拿走姜而的酒杯:“不用喝了,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出去。”
姜而脸颊泛红,微带酒晕,站在四合院门口,夜空还下着雪,所有人拥护送顾舒昂上车,脸全是谄媚的笑容,气氛暗流涌动,生怕与他说不上话。
邱浦泽来得晚,站在众人后方,根本插不上话,其他人完全将他当做空气。
“姜而,我叫司机送你回去。”翟北焱低头给司机发消息。
“但是,会不会...”姜而担忧。
除了邱浦泽,其他人在顾舒昂上车前,说上一两句话。
轮到邱浦泽,车门被无情关上。
翟北焱看着眼前这幕,语气嘲讽道:“没事,现在邱浦泽已经顾不上,他被排外,说了上不了台面的话。”
“这里都是人精,稍微风吹草动,很快明白。”
姜而目睹黑色的红旗L5车缓缓行驶离开,“他是谁?大家这么紧张。”
“是我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祖上立过功的人,现在还位高权重。”翟北焱收到司机回信,“你等一下,司机快到了。”
她拒绝,走入雪中,无论翟北焱怎么劝告,她慢跑进灯光下轻盈舞动的雪花,渐渐消失巷子里。
查了一下,她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回到家,距离地铁站十分钟。
姜而戴着毛线帽,顶着雪花,站在路边地铁出入口,陷入沉思,她坐不了汽车,还搭不了地铁
可是现在天气太冷,她的假肢是液压,无法正常走路。
须臾,一辆黑色红旗L5车在她身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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