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是一颗无比珍贵的晶石。只有从高级雄虫的心脏里取出的晶石才能如此剔透,未经雕琢便在殿内荡开一弧泠泠流光。
翠果屏息凝神,以庄重的视线注视着仿佛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美人取出那枚晶石,细白透粉的指尖将这熠熠生辉的小玩意捻着,骨节分明处投出细碎的影,光线顺着指缝流淌,折出冷冽而脆的光线,一切都美得不可方物。
那漂亮的手将这同样漂亮的晶石放在研磨盘上,晶石便在盘中映出美人精致而细密的掌心纹路。翠果心中感慨万分,踮起脚继续窥视,却眼睁睁看着美人高高举起一块大石头,哐一下把美妙绝伦的晶石砸了个粉碎。
翠果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美人颇为费力地握着那块与他纤细手指明显不太相匹配的巨石,一点点将晶石碎片磨成了粉末。
紧接着,美人将粉末细细敷在自己的眼尾,扭过头来望她,粉末在皮肤上化成一层浅浅的光,勾出眼尾上翘的弧度,颈侧的线条因侧身显得无比皎洁,衬得那双绿眸愈发清澈。
美人轻启朱唇,粗声粗气问:“咋样?”
“啊?”翠果还未从刚才美人梳妆的绮丽景象恢复过来,呆呆的。
江起时不耐烦地嘁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个,眼影,好看吗?能不能拿捏那个狗帝君?”
翠果听到江起时的轻嗤不由颤了颤身子,居然双腿一软扑通跪地,吓得如丧考妣般抽抽噎噎:“好看的,好看的,您最好看了,帝君一定最喜欢您了。”
江起时与跪在地上瑟瑟不已的翠果大眼瞪小眼片刻,愈觉头痛欲裂。对这被前身折磨得几乎有些神经质的小姑娘心生怜悯的同时,他觉得翠果这副怯弱模样实在玷污了他精心为其择选的名字,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让她站起来。
翠果立刻站直,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对主人接下来要干的事熟稔到了极致。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眼睁睁看着主人那张秾艳至极的漂亮脸蛋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抹了口脂的檀口迅速张合,人人生而平等之类大逆不道的话语瞬间如倒豆子般从中泄出。
翠果起初还强自凝神,试图将这些骇人听闻的字句听进耳中,可那些话与她数年穹宇生活中所谨守的规矩全然相悖,字字句句都砸得她心慌意乱。听着听着,她的心神便再难聚焦,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主人开合的唇,形状姣好,水光润泽,比帝君倾尽心血培育的地球芍药还要娇艳几分......
她暗自思忖幸而自己宅心仁厚,虽往日没少挨娘娘的打骂,背上至今还留着旧痕,却仍选择忠心不二,从未向帝君殿下透露这些足以诛九族的狂言。
反帝反封建?若真没了帝君,你这株倚仗帝国而生的菟丝花向导,又该如何自处?
江起时眼见那小宫女的眸子里浮上些显而易见的怜悯与同情,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气得差点吐一口血驾鹤西去。
他放弃了从群众动员推翻封建制度的想法,悻悻地倒回宽大的毛茸沙发,坐姿甚是随性,一截皓玉般的脚腕自榻边垂落,漫不经心地晃动着,脚趾微微蜷起,透着几分慵懒的艳色。
翠果屏息凝神,端端正正地立在一旁,生怕这美艳妃子又像以前那般突然发疯用那双秾纤有度的脚踹她。
江起时不知道原身给这小宫女留下了多大阴影,他仍自顾自舒展筋骨,问:“帝君今天还来么? ”
翠果噤若寒蝉,肃然道:“晚些会来。”
“喔。”江起时面上仍然平静,背地却暗骂一声狗皇帝,懒洋洋地抹了一把因晶石摩擦而泛起刺痛的眼尾,命令道:“那去温些粥吧,陛下喜欢这个。”
翠果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他整个人立刻软进靠枕里。锦缎一层层堆叠着,他踢了几下,像只烦躁的小兽,顺手把半长发丝上的钗也拔了下来,随手丢进茶盏。
这钗是帝君瑞亚斯给他的。他不知从哪得知江起时故乡的祖先们喜欢用这玩意把头发扎起,便亲手打造了一个命他时时插在脑袋上。
瑞亚斯的掌控欲不止于此,他乐衷于将自己最心爱的妃嫔当成一个玩具一般打扮,从起居到衣食,无一不经过他的手。
这对于江起时这个直男来说,无异于莫大的羞辱。初来此地时,他差点就要与这爱睡男人的变态拼命,直到系统神秘兮兮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系统向他介绍了这一江起时从未听闻的星际世界,构成与古代封建社会颇为相似,皆以皇帝也就是帝君为尊,剩下的以普通人居多。
若说最为不同的,那便是这里除普通人外,还存在两类特殊的能力者:哨兵与向导。
哨兵天赋异禀,武力超群,皆掌握独特异能。其间等级分明,差距悬殊,其中以S级哨兵最为强悍,能力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然而造物主从不偏私。天赋越高,代价越重。越是高级的哨兵在动用力量时越会消耗巨大的精神力,而精神力的枯竭往往意味着精神世界的溃败。
一旦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哨兵便会失去自我,化为只凭本能杀戮的**机器,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于是,向导的存在便显得至关重要。
他们的使命是为哨兵疏解精神力。方式多种多样,最基础的是通过肢体接触潜入对方的精神图景,进行精神层面的抚慰与修复;而拥抱、亲吻,甚至更深层的亲密接触,也被视为有效且常见的疏导方式。
而江起时不幸地成为了一名向导,还是等级颇高的那类,对于帝国的哨兵来说是极为重要的财产。
可惜江起时是个彻头彻尾的保守派,他对拥抱亲吻这一类的接触活动敬谢不敏,思维还停留在心意相通的少男少女间心照不宣的微笑,男孩会面带羞涩地问女孩我可以亲你吗,女孩会在烛光下闭上眼睛,脸蛋悄然飘上一层红晕,两颗怦怦乱跳的心逐渐共鸣。
他无法接受这荒诞的世界,于是刚解锁系统得知这操蛋的世界观后,他无比认真地提出疑问——非得是我穿越吗?我不活了也行的。
系统却很严肃,循循善诱:“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您早就是个死人了,不用怕死。怎么死的还记得吗?小行星撞击地球,撞击点就是您家屋顶,您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尸骨无存哦。”
......江起时猛地想起这段并不算愉快的记忆,面露呆滞。系统趁热打铁,以欺骗小孩的语气沉声:“实不相瞒,地球人的存亡就取决于您了,毕竟您是被小行星选中的人嘛。您需要在这个哨向世界中找出精神体为真龙的人,把他的精神体骗走,利用精神体的真龙之气挽救地球于危难之中。”
“不过......”它话语一转:“您不做也是可以的,反正您的亲朋好友都死了,也没人会怪你。”
“......你居然道德绑架我。”江起时咬牙切齿,系统却谦逊地说不敢不敢。
好在江起时是幸运的,他并非主星宫殿之外的低级向导那般沦为哨兵肆意发泄的工具,他只需满足一人的疏解需求。
那人便是帝国最强大的哨兵——帝君瑞亚斯。
江起时打死也不愿意和男人打啵,好在他死前是个兽医,对下药这方面颇有研究,毒人也不在话下,刚穿来那两天便速通了这陌生星际的药品库,寻了最合适的几种研制出独家安眠药,顺带附加些许养胃效果,这才勉强保住自己的童贞。
也许是上天助他。刚穿来时,瑞亚斯对这赖在他宫中的妃嫔并无好感,可以到了某种视若无睹的程度,甚至在江起时穿过来之前只与原主见过一面,给足了江起时时间研究这一旦被发现就要诛九族的秘药——当然,这个世界的九族都是原主的九族,与江起时无甚关系。
不过江起时还是认为自己既然魂穿进了这和自己同名同姓还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给给身体里,还是该对他的九族负些责任,于是他兢兢业业地伺候着帝君,即每晚把人药晕,第二天香肩半露地倒在人家怀里嗔怪:“帝君殿下把人家弄痛啦。”
时至今日,江起时的皇族断子绝孙计划还未出现任何疏漏。
如此顺利的原因当然不止他研究的神秘小药水,不然帝君一醒来便会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并未得到疏解。
还得多亏江起时那贱嗖嗖的系统为他带来发金手指——与精神体对话的能力。
要知道精神体便是精神力的动物形象化身,而好巧不巧,江起时恰好便是一个兽医。
纵然瑞亚斯的矛隼精神体并不像现代人饲养的猫猫狗狗那样常见,作为宠物来说甚至有几分猎奇,可江起时获得了与之对话的能力后却仍医治得信手拈来。每当夜深人静就用精神力将它逼出来,掐着它的脖子质问是否有头痛脑热,然后对症下药,捏住它的喙猛灌一口。
他做得颇为有恃无恐,反正瑞亚斯和矛隼也语言不通,压根不怕告密。
这份能力在整个星际都是独一份,江起时掩藏得很好,再加之帝君莫名其妙的宠爱,他混得颇为顺风顺水。
只是主线任务毫无进展,江起时不免感到焦虑。
焦虑归焦虑,他却认为自己的努力方向绝无错误。毕竟真龙精神体无比珍贵,自然不能轻易见人,瑞亚斯藏着掖着也无可厚非,他有的是时间陪他耗。
——毕竟,从古至今也只有皇帝才是真龙的化身。想来这个星际也不例外。
翠果将粥碗端了过来,眼见江起时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陷在锦衾堆里,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把自己的精神体从图景里拎了出来,素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精神体的尾巴尖。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胖得像一只萨摩耶,大概是被他玩得有些不耐烦,不满地嘤咛了一声,柔软的爪垫揽在江起时的脖颈,把自己团成一条围脖,衬得江起时的脸愈发小。
他玩得起劲,没发现瑞亚斯的到来,直到翠果半跪着欢迎帝君,他才抬起那双浸在光雾里,琉璃般清透的微挑狐狸眼。
“帝君殿下。”他甜腻腻地夹着嗓子呼唤,手上却不甚温柔地掐住精神体尾巴将它一把薅下来,期期艾艾地抱住帝君的手臂,撒娇道:“您去干嘛了?那么久才来。”
不是自诩直男吗?系统刚来瞧这位新宿主就见到这一幕,一阵恶寒,浮在半空中看他表演。
不过帝君显然是无比受用的,他摸了摸宠妃毛茸茸的脑袋,琥珀色透着金斑的眸子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柔情,温声道:“要跟着我去其他星系看看吗?”
江起时从帝君的怀抱里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颇有矛隼神韵的脸庞——眉眼狭长,眼角微挑,弧度锋利;瞳色清亮而深,神情疏冷,五官线条分明得近乎雕刻,唇角微微抬着,彰显出这位帝王愉悦的心情。
“我的三弟从被虫族占据的星系大胜归来,我得去接他。”瑞亚斯补充道,手指轻轻揉搓江起时柔软的黑发。
他的三弟?江起时思索片刻,从原主残存的记忆中提炼出了这一在整个星际都颇有存在感的尊贵少爷。
乐绥其,S级哨兵。能在帝国残酷的夺嫡之战中存活下来并在被异族占据的星球建功立业,能力自然无需多言,结交一下对江起时并无坏处。
再说,他快在这个无聊的宫殿长草了。
这样的机会江起时自然不会放过,他立刻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忍着对同性的天然排斥在帝君的脸侧落下一吻。
这样出格的主动很快遭到报应,还好他在粥里提前加了神秘小药水,不然可就遭老罪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