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片叶子打死也不肯离开她,那么她就顺水推舟,干脆收下吧!
伊丽莎白将这片珍贵的金叶小心翼翼收进腰间挂着的一个帆布口袋,之后急匆匆朝面包房旁边的药店走去。
厚实的棉裙帮她抵挡了空气中翻涌的寒冷,脚掌踩在银色的地面发出咔哧咔哧的脆响,一串又一串小巧的脚印掠过周围杂沓的印痕,目标明确的向前延伸。
空气中烤地瓜的香气已经逐渐消散,但面包房传出来的烤面包的甜香却随着伊丽莎白的靠近而愈发浓烈,像一个若有若无的钩子勾住了伊丽莎白的鼻尖。
伊丽莎白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她艰难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比如药店老板会不会把她赶出去。
她已经欠了老板那么多钱,现在也仅仅只是攒够了买下一副药的钱,而之前欠下的债款可都还没有偿还,她担心老板心情不好会直接把她赶出去。
虽然老板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背负着债务的伊丽莎白不敢直面老板的态度,害怕从对方眼里看到诸如失望,厌恶等等的负面情绪。
心底思绪纷繁,伊丽莎白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药店门口。
厚重的木门将严寒严严实实隔绝在外,门内传来欢歌笑语的嘻戏声,老板一家好像在派对,自己这时候上门打扰恐怕会坏了他们的兴致。
但伊丽莎白还是握紧拳头,用力敲了敲那扇厚重的木门。
沉闷的声响让门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几分诡异的冷寂透过门板包围她的全身。
伊丽莎白抿唇,冷白的指尖早已被冻得通红,她在冷寂中等待片刻,又一次用力地垂了垂木门。
砰砰砰!
这次的声响似乎终于惊醒了门内沉睡的主人,伴随着一阵吱呀的响声,木门被缓缓推开,从门里探出一个头发稀疏,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
男人眼神烦躁,在看清伊丽莎白那张笑脸后更加厌恶,喷张的鼻孔呼出一大团白雾,像愤怒至极的公牛。
他的语气是与表情如出一辙的不耐烦,似乎在埋怨伊丽莎白来得实在凑巧,打搅了他的好事。
他的手牢牢把住门闩,从室内探出半个身子,似乎打算就在门口将整件事谈完,伊丽莎白仅仅因为缝隙溢出的温暖而舒展眉眼都会让他此时暴躁的情绪更上一层楼。
“有什么话快说,我非常忙!”汤米的眼神在伊丽莎白身上上下打量,目光在她腰间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处停留一瞬。
他目光一闪,不由自主将半掩的门扉推得更开,让整个身子都暴露出来,眼底淤积的厌烦都消退了不少。
伊丽莎白知道对方在打量什么,也知道他注意到了什么,这是她故意为之。她坦然露出自己腰间挂的布包,囊肿的布袋引人遐想。
伊丽莎白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其实她不说药店的老板也该清楚她为何而来,所以她闭口不提自己的来意,只是礼貌问了一句:“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汤米推开门,侧了侧身子,里面陈旧的壁炉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温暖的色泽映入伊丽莎白眼底,将她宝蓝色的眼眸染成瑰丽的紫色。
她不多做停留,即便萧瑟的寒风早已息止,绵软的棉布裙为她抵御了彻骨的寒冷,但这无孔不入的酷寒依然轻易穿透了她的防守,让她感觉瑟瑟发抖。
她闪身钻进温暖的房内,栗色发丝上的零星白雪也在温暖中化成了一滩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客厅中央摆的几把椅子将温暖的炉火围在中间,一位妇人和一个小姑娘坐在上面默不作声,妇人手里拿着一把手风琴,而女孩手里则捧着一块松软的蛋糕。
女孩好奇地望着伊丽莎白此刻瑰紫的眼眸,她指了指她的眼睛,对她的母亲细语道:“好漂亮,像夜空!”
“不要指指点点!” 她的母亲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指头握在手里,面色严肃。
伊丽莎白目光在她们的身上短暂停留,紧接着即刻移开目光,她开门见山道:“我想给我感染风寒的母亲买副药。”
汤米当然知道她那个母亲,苟延残喘挣扎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离世,简直就像一条死皮赖脸苟活于世的癞皮狗。
他有些不以为意:“明明放血就能治好的病,你偏要这么大费周折,真不知该说你固执好,还是说你愚蠢好。”
伊丽莎白对汤米略带抱怨的指责充耳不闻,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沉默不语。
汤米眼眸又快速在她腰间一转,言辞立马转变:“当然,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孝顺的姑娘,担心放血治不好而选择吃药的这个选择我非常理解,我都替你的母亲感到欣慰!”
伊丽莎白从兜里掏出一大堆钱,最里面的那片金叶在火光下一闪而逝。
她讲钱递给汤米,笑了笑:“感谢您的夸赞,希望这些钱足够我买下治病的药物。”
汤米收过钱数了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他面无表情将钱又数了一遍,语气沉沉:“可这些钱只够买一副药,之前的药钱你可还欠着呢。”
“对不起,我想,可以再宽限些时日吗?”伊丽莎白顿了顿,垂眸继续解释,“等我再完成一件衣服,就有足够的钱还给您了,还请您再等一等。”
“你之前就这么说,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汤米面色不虞,他态度冷漠到残酷,“什么时候把我的药钱还完,我就什么时候把药给你,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之前几次就想空手套白狼的跟他讨药,要不是他的妻子劝他可怜可怜这位姑娘,他又怎么会把药给她?
现在倒好,她这是空手套白狼上了瘾,不打算还钱了是吧?给她药物让他亏了多少买卖,她以为药很好配置吗?
这次他可不会再听妻子劝告,果然就是妇人之心,到处安放她那一无是处的仁慈,完全不体谅一下他这个丈夫挣钱有多么艰辛!
他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怨怼,以至于他对伊丽莎白说话的语气都充满怨气,整个人的态度恶劣到恨不得立马将伊丽莎白扫地出门。
伊丽莎白不得已,从兜里掏出那片捡来的金叶,问道:“那加上这个呢?足够还清欠款吗?”
她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片叶子不是她的东西,现在却被她用来抵债,心里的羞耻和不安简直快要压倒了她,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道德?
尤其是汤米看向金叶的眼瞳倏地扩大,眼底是难掩的惊愕和诧异,他甚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伊丽莎白干净的脸庞和无瑕纯洁的眼眸,脸上是讳莫如深的神情,似乎没想到伊丽莎白竟也会干出这种偷盗的行为。
良久,他才露出会心的笑容,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表示:“放心吧,我不会举报你偷窃了国家公共财产。”
这话非常不客气的给伊丽莎白摁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即便伊丽莎白一直解释这是她捡到的东西,可对方依旧保持一脸神秘的微笑,仿佛她激烈的言辞只是为了开脱自身罪责的假话。
伊丽莎白停止无意义的争辩,胸腔里的心脏因为愤怒剧烈跳动着,嗓子也干涩沙哑,缺水严重。
汤米把一包药粉扔给她,脸上是止不住的烦躁。
他都打算闭嘴装作不知道了,她怎么还一直喋喋不休,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拿了你的药赶紧走。”汤米不客气的挥挥手,把伊丽莎白赶了出去。
伊丽莎白仿佛感觉到了参加节日被满街人流拥挤推搡往前流动的感觉,没一会儿,她就被汤米从温暖的房内推到了寒冷的室外。
阳光攀上天空顶峰将温暖的光芒笼罩整个大地,她一出来,似乎又感觉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注视着她。
这道目光没有暴烈狂风那么强势,也没有茫茫雪原那样冰寒,它更像此刻白茫茫天穹上悬挂的太阳,温暖的同时又引人注目,让人难以忽视。
如果不是这道目光过于温和无害,伊丽莎白早就崩溃惊惶,暗暗啜泣,疑心有恶魔还是魔鬼之类的邪恶东西想要吞噬自己的灵魂。
即使这个目光温和无害,但还是让伊丽莎白惊出一身冷汗。
她抬头四处张望,怀疑有人在跟踪她,并且还在暗中悄悄监视她。
这个猜想让她的心脏像被大手攥紧一般一阵紧缩,连带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像黏湿的蛆虫攀爬而过,让伊丽莎白禁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害怕自己恐慌的表情和疑虑的举止引起对方的警惕,从而打草惊蛇。所以她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因恐慌颤抖的手指。
可恶的窥视者,阴沟里的臭虫,她一定一定要想放设法把他揪出来,让他为自己卑劣的行为付出代价。
伊丽莎白缓缓舒了口气,她急匆匆在街道转悠起来,等那道莫名的目光彻底消失才回到家中。
为了甩掉那个可恶的跟踪狂,伊丽莎白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若是这些时间全部花费在工作上能让她赚很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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