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电影为了让演员入戏,会采取耗时耗力的顺拍,但电视剧完全不可能了,出哪个景,便把哪些戏一次性全拍了。
两人前两天刚刚初遇,今天便要演初吻了。
剧里是大小姐先动心的,大姐是个传统严肃的女人,必不可能同意,然而谁能想到情难自禁……
“初吻暂且不提,后面接吻是情难自禁,”刘持盈忍不住笑道,“怎么办那事还是情难自禁,她俩关系推进全靠生理本能。”
“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周令宜舀了一勺烧腊饭吃,今天片场气氛格外松快,因为拍摄任务难得稍轻,导演又说今日万岁,请大家去吃烧烤。“大姐不敢嘛,觉得太离经叛道,但又实在很爱你啊,没办法先把这些事情做了她就不能逃避了。”
所谓万岁就是请大家吃喝,刘持盈最为潇洒大方,夏天拍摄天气炎热,吃饭不必提,她几乎每天都请大家喝消暑饮品,轻而易举地在剧组里就树立起了大威望。
周令宜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要瞋她一眼,万岁正常,可哪有这样花钱的呀!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全是一分分辛苦挣的!每次她想说这事,刘持盈就会将一份温热的绿豆爽端给她,将她的话阻止回去。
其他的人都是冰饮冰糖水,只有她的是刘持盈惦念着她体寒,特意选的热的,里面添了白果和姜薯,好吃的不得了。
她故意道:“这个和喝冷热没关系呀,不要乱花钱。”
刘持盈就很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喝进肚子里的话,怎么还能叫乱花钱呢?”
周令宜便无话可说了。她明明比刘持盈大十一岁,在她面前却经常显得有点笨拙。讲不出话,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当然,还有时候——
“有道理。”刘持盈笑吟吟地把剧本往后翻了几页:“这里,你又逃避。”她再翻几页:“这里,又逃避!”她还要再翻,周令宜直接将她的手给按住了,嗔了一句:“四十集电视剧呢,顺顺当当在一起还演什么?”
她扭头看了一眼,催促刘持盈:“快喝冻柠茶啦,马上要拍了。”
刘持盈便嫣然一笑,向她小小地敬了一个礼:“好、好,遵命。”
她为人大方幽默,经常开些玩笑,但不是油嘴滑舌,工作时间比谁都认真,周令宜应付不来那种油腔滑调的人,可在她身边只觉得很舒服。
周令宜很少在这样的高压工作下心情如此的好,哪怕是觉都不能睡,也很期待第二天的戏份。她觉得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这两个人是真配呀,这是电视剧,不是那样严肃沉重的电影,她们会有一个很完满的结局的。
她先去刷牙准备,满嘴泡沫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己那本笔记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一种渴望圆满的心态,她心里竟然有一些雀跃,等到把今天的日期填上,根据今天拍戏接吻的字数画上正字,大约就能恰好写满一页纸了吧?
刘持盈喝完冻柠茶,也紧赶慢赶地去整理,助理提前帮她拆了一条荷氏薄荷糖,她含了一颗西柚味的,最后把台词捋了一遍。
大小姐的办公室是一个有许多戏份的地点,大姐为了合作三番五次地来找她,只不过两人因为在俱乐部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大小姐对她很不耐烦,终于实在受不了了:“你做生意咩都做得出嚟嘅啊?(你为了生意什么都能做啊)”
大姐说:“如果合作可以达成嘅话……(如果合作可以达成)”
“Stop.”大小姐干脆利落地打断她,“嚟啦,锡啖先。(过来,亲我一口)”
刘持盈这里实在是觉得不用演,她说出这句台词,望着周令宜演出来的震惊和屈辱交加的神色,真的是想笑。
“你系唔系玩嘢噶?(你在开玩笑吧)”大姐说。
“你估下咯。(你猜呢)”大小姐饶有兴致地答道。
大姐犹豫片刻,迟疑地坐到了她对面。本来剧组是想让周令宜坐到她身旁的,这样亲起来更方便,不过刘持盈觉得这样镜头不如双方在桌子两面来得漂亮。周令宜也认可这个想法。
大小姐笑盈盈地看着她在对面的为难神色,懒得再等下去,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按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轻轻地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一个非常浪漫的情节。在下场戏的准备期间,刘持盈低声对周令宜笑道:“要是男人,现在恐怕就是性骚扰了。”
周令宜嗯了一声:“所以你是女人呀,女人这样的情节不讨厌的。”
办公室的两场吻戏今次一次性拍完,第一次还是欢喜冤家,后面那次,自然就是情难自禁。两人先是吵架,大姐想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合作是合作,但她不想利用大小姐的喜欢也是真。
但是大小姐比她小上许多,年轻任性,两人半点聊不到一起,就因为这一件事情纠纠缠缠地吵来吵去,电视剧的一贯套路,也正巧为之后的矛盾埋下伏笔。
终于,大姐吵累了,望着她闭口不言。这个情节落在剧本上似乎有些突兀,但有了画面之后,没人能够否认它的和谐合理。
刘持盈目光所及,即是监视器内的画面和电视荧屏上观众所看到的场景。周令宜美丽的,略带倦意的脸是如此清晰,清澈的、含情的眼睛,挺直的、纤细的鼻梁,纵使三十七岁了,还同当年是一般貌美。
这张脸,就是所有情难自禁最有说服力的证明。
周令宜按照情节推拒了一下她的肩膀,随后全身心地沉入了这个吻里。在这一刻她竟然有些魂飞天外的出戏了,刘持盈唇齿里依然留存着西柚薄荷糖的清甜气味,那不是这位电视剧里的大小姐,而是刘持盈本人最爱吃的糖。
这场吻戏拍了好几遍,周令宜头晕目眩,刘持盈很敬业,特地为角色新换了香水,味道不是往常的花果香气,带着一种更强的攻击性,自然是比为拍戏彬彬有礼的吻更有侵占性的多。
这显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吻。周令宜一边配合,娴熟地将吻戏演下去,一边全心地,莫名其妙地在想:持盈真正的接吻,会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有些失望,倘若是和男人接吻,持盈这样的性格,也一定不会是攻城略地的那一个吧?
这一场拍完,她恍然回神,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胡思乱想。大家纷纷嚷着收工吃烧烤,刘持盈也罕见地没有玩笑说话,而是默默地偏头摘着自己耳垂上的耳饰。
电视剧和电影不同,电影她喜欢全程入戏,但是明珠台这样来做剧很难保持这样的状态。周令宜曾和她说自己也不是一直入戏的,经常是演着演着,就会觉得突然有些时候,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刚才她第一次完全体味到了这种感受,在她望到周令宜那张脸和微微气喘的样子时,她心神震动,完全哑然失语了。
幸好她也不必说话,只需要吻就可以。
大家各开自己的车,刘持盈也没让保姆车跟着,让当初在香港购置的跑车物尽其用,载周令宜一起去烧烤场。
周令宜手指捏着安全带,和家里的菲佣玛迪打电话,说自己今晚不能回去了,让她帮忙做晚饭。刘持盈忍不住道:“周姐,你如果有时候晚上回家,难道都是自己做晚饭?”
“给小煦做呀。”周令宜道,“回去肯定是要做晚饭的。”她还有句话没讲出口,自从那部电影取得这样的成就,尹方德在家的时间也久得多了,自己还要把他那份饭也做出来。
“你做这么多事情,家里还请菲佣做什么?”刘持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得冲了。
周令宜怔了一下,她一向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这会儿不知道刘持盈为什么会这样的语气,但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忐忑地说:“可是在家里……”
她没能说完,刘持盈提了速,超过了一辆慢吞吞的老爷车,让周令宜把其余的话全咽了下去。反正她说不说也没什么分别,刘持盈知道她那一套,女人在家不做家务做什么,她那么早结婚,大约也是因为女人不结婚生子还能做什么吧?
她们到达烧烤场的时间不早不晚,大家分散着订了好些桌子,她们主演坐一张长桌。烤架下面的木炭腾腾燃烧,周令宜始终想着刚才车上那件事,一边心不在焉,一边却也不妨碍她认真地烤着两串九节虾。
等到烤完,她竟然把烤虾的壳细致地全剥下来,这才撒上椒盐。她在北京和刘持盈待的那段时间,早把刘持盈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刘持盈平日里也不骄奢淫逸,但某些事情真是很有点大小姐的习性,比如她明明爱吃虾,可嫌麻烦,就不吃,刺多的鱼也一样。
她剥好,很小心地把盘子往刘持盈处推了一推,三妹的演员当即杵了自己戏里恋人一把:“睇吓令宜姐,你唔表示吓?(看看令宜姐,你不表示一下)”
人家回了一句:“明明轮到你表示下好唔好?(明明该你表示好不好)”
刘持盈也为刚才的事懊悔,便粲然一笑:“谢谢,这份金沙骨给你。”
她把自己的盘子推给周令宜,里面盛了一份刚烤好的香蜜金沙骨。
事实上,她比周令宜还要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几位演员讲着明珠台内的一些秘辛八卦,她心情不免低落,默默地吃着刚才周令宜为她剥好的虾。
周令宜从来都是这样会照顾人,当初在北京的时候,她不仅要做饭,甚至还要帮她打扫家里,被她好说歹说地给拦住了。
这样的女人在外是大明星,在内又是这样的贤妻良母,不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想要和她在一起。一念及此,她那种没来由的怒火又燃起来,这好那好,周令宜对谁都好,唯独对自己不好。
还要开车,她喝了点无酒精的鸡尾酒,周令宜则是喝了一杯麒麟啤酒。知道她爱吃什么,周令宜隔三岔五地便给她剥上几只虾,或者将多春鱼里的鱼骨剔去,她不好在这样的场合拒绝,只得一一吃了。
大家有人早走,有人还想多玩一会儿,周令宜见她兴致缺缺,主动提议要走,说自己家里还有事,等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她才低声说:“我家里没有事情的。”
“不用对我说的。”刘持盈道,“周姐,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周令宜坚决地说,从她们认识到现在,除去一开始拒绝电影那段时间,周令宜从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先回你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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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998夤夜起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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