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樱琢磨着:“这么做也是为了扳倒赫辛德?”
“没错。”方凌远从楼梯处走来,“塔文是想让公众知道卡妮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跟赫辛德合谋诬陷我。
“同时也是为了让克鲁森知道他被卡妮欺骗了,让他不要再维护卡妮,继续支持瑞斯和我们方天的项目,其实也是在帮我们。”
爆料一出,网上舆论一片哗然。
阿顿的父母得知后,更是严令阿顿马上与卡妮断绝关系,如若不听,便要限制他高消费。
阿顿的财产都在他父母名下,他虽有些喜欢卡妮,但也还做不到为了她反抗父母。
卡妮知道阿顿这边指望不上了,慌乱之下,便催着赫辛德履行承诺。她有赫辛德写的保证书和视频文件在手里,不怕他不认。
郊外别墅内,佟樱守在电脑前查阅了一上午的资料,此刻正将一小段视频反复地倒回去盯着看。
这是一段用无人机偷拍下来的赫辛德站在饭店门外人行道上打电话的视频。
方凌远见了,不由有点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塔文提供的资料都是他们内部人员已经查看过的,没有发现疑点。
佟樱把画面暂停:“你看他这口型,说的是国语,不是希仑语。
“我虽然看不懂他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希仑语和国语发音的口型差别很大,一看就看出来了。”
就像看译制片时,剧中人物的口型和字幕对不上,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旁边的范博和吕刚一听这话,也都围了过来。
大家定睛看去,果然能看出赫辛德似乎说了“喂”“你”“我”“怎么样”等字。
佟樱便猜测:“他会不会是在给崔汲打电话?”
“有可能。”范博答道,“只可惜无人机拍的没有音频。”
佟樱又将视频快进了一点点,放大画面:“你们看,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后面这里,隔壁饭店门口,这个女孩好像在录视频,还把镜头对着赫辛德拍了一会儿。
“有没有可能把赫辛德的声音也录进去了?”
视频里能看清那个女子的样貌和动作,以及她手机上安装的便携式设备。
“她这个带了无线麦克风的,离得也不太远,应该能。”范博道。
几人互视一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佟樱和勒维便连忙去寻找那名女子。
那女子是希仑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自媒体主播,佟樱他们去那家饭店一打听,很快便找到了她。
女主播当天是在饭店门口录制美食推广视频,录着录着忽然听见不远处赫辛德在说外语,她不认识赫辛德,也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又觉得新奇,便把镜头对着他拍了几秒。
赫辛德是拍摄过程中出现的,虽然之后没有他的镜头,但麦克风却将他在小广场上说的话完整清晰地录了进去。
视频后期时将赫辛德的声音做了消音处理,所幸源文件还保留着。
经过协商,女主播将赫辛德那段视频和音频源文件交给了佟樱。
原来两天前,赫辛德正和朋友在外面吃饭,突然听说炫飞那边项目负责人换了,崔汲退出了。
他急忙跑到外面给崔汲拨了个电话,心浮气躁下,直接喊着崔汲的姓,大声质问。
末了,又说崔汲以前救过他,方凌远的事他已经按崔汲的意思办了,算是还了人情。念在多年交情份上,叫崔汲即使想不到办法,也无论如何不要把事情泄露出去。
不然他拿不到股份,分不到家产,卡妮那边就没法搞定。万一她把事情抖落出去,他们两个谁也没好果子吃。
整段对话中多次出现了与案件相关的信息,可以用作证物。勒维立即将材料提交给了警方,并且向检察署申请延长审核期限。
警方很快便在赫辛德家里查出了他与崔汲、卡妮两人私下签的协议和保证书,以及一些通讯记录相关电子证据。
协议里写明了,崔汲要求赫辛德设计让方凌远至少在希仑服刑二十年,罪名不限。
同时,与崔汲一起促成瑞斯和炫飞的合资项目。合资公司成立后,崔汲作为炫飞方面的负责人,还将分给赫辛德百分之五的股权,并且推荐赫辛德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赫辛德便可以凭此进入瑞斯集团董事会,也可以有理由分得他父亲的股份。
而那份保证书也证明了,是赫辛德让卡妮去勾引方凌远。不管是否发生关系,都要一口咬定被方凌远□□。待罪名成立后,赫辛德便会为她还清已知的所有债务。
案情有了大转折,检察署批准延长审核期半个月。
第二日,卡妮听说赫辛德被捕,瑞斯集团已停止了他一切工作,他父亲的股权转让也被迫作罢,一时间心急如焚,六神无主。
加之网上山呼海啸般快要将她侵吞殆尽的舆论谴责,银行、高利债主各种催债,威胁,她整个人几乎崩溃。
几日后,在教父克鲁森的劝说下,投案自首。
卡妮如实交代来了事发当天她从狗仔手里得知方凌远的行踪,在台球酒吧包间主动猛喝三瓶酒,以及在河湾旁边故意让方凌远先走,她自己等有了流产迹象,才让事先等候在附近的赫辛德的人冒充网约车司机来接他去医院的详细经过。
并且亲口承认方凌远从始至终没有与她发生过亲密接触,更没有侵犯她。
她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也是她趁方凌远不注意,在酒店门口与他拉扯时刮下来的。
此事一曝光,瑞斯集团立马终止了与炫飞的合作,转而迅速与方天签署了合资企业经营合同,由塔文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赫辛德知道回天无力,无奈选择了坦白。
检察署经调查,发现方凌远没有犯罪事实,决定撤销案件。
至此,方凌远那颗如同在深海遭遇暴风雨颠簸了五十五天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接到撤案通知那一刻,他一把将佟樱搂进了怀里,狠狠地搂着,结实的双臂几乎将她箍得透不过气。
他在无声地向她诉说着内心的感动,汹涌得无法自已的感动。
如果不是她那么坚定地相信他,那么细心地发现了别人忽略掉的线索,他绝不会这么快重获自由!
即便崔汲那边出了问题,只要没泄密,或者赫辛德出于报恩和自保销毁了协议,再用别的法子摆平卡妮,那么真相不知还将被掩埋多久!
自己也不知将会承受多久的冤屈。
一阵热气充斥了方凌远的双眼,眼前一片迷蒙。
他不敢出声,不敢动,怕别人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泪花。
可佟樱却忍不住了。她被当成了一个没有知觉的棉花柱,但她终究不是没知觉啊:“啊……憋、憋死了……”
她张着嘴,口鼻并用,急促地吸着气。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又闷又羞——勒维、范博和吕刚还在面前两步开外瞪着眼看着呢!
方凌远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连忙仰头收了眼泪,松了手,细细打量佟樱:“没事吧?”
“咳……咳……”佟樱干咳了几声,抚着胸口,很想说“有事!”
吕刚被当前这一幕惊呆了,诧异地看向范博。
范博淡定一笑,似乎在说“不必大惊小怪,习惯就好”。
在他看来,这还算是保守的。倘若旁边没人,方大股东一定会直接对着佟樱一通热吻下去。
希仑警方撤案的消息转眼间传到了国内。
方凌远的名字时隔多日再度登上各大热搜榜。
这回,之前缄口不言、恨不得装作不认识的熟人、“朋友”都争先恐后给方凌远发来了私信、短信、语音电话,送温暖,表慰问。
方凌远看了几眼,嫌铃声吵得慌,干脆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关闭了各种“信息提醒通知”。
那些信息他不用看也能猜到是什么内容。“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些人都喜欢保持沉默,那他也学着沉默一回。
而此时,崔汲已被高家赶出了公司,刚和他签完婚前协议,准备与他领证的高采檬也毅然跟他断了联系。
后来,崔汲因涉嫌教唆他人诬告陷害罪、诽谤罪等数罪并罚,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赫辛德因犯诬告陷害罪,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等,依希仑法律判处六年。卡妮因犯诬告陷害罪和私自堕胎罪,但因有自首情节,判了四年。
这些都是后话。
方凌远离开希仑之前,再次郑重谢过了奎吉,还邀请他一家人两个月后去千檀参加老爷子的寿宴,顺便可以带着家人在千檀游玩。
奎吉目前还在国外庄园小住,接到邀约,很爽快地答应了。
老爷子得知大孙子平安无事了,激动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方凌远回国下飞机这日,方家早早地安排了人手去机场秘密迎接。
老爷子本想亲自去接机的,无奈最近日夜忧心,操劳过度,腿脚不便,精神也不济,只好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现场直播。
早有一大群媒体人、好事者闻讯赶到了机场出口,见方凌远一出来,便蜂拥而上,举着手机、相机、摄像机对着方凌远一顿狂拍,镜头差点怼到他脸上。
不少路过的旅客也不自觉驻足,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
虽有安保人员和保镖拦着,方凌远一行仍然寸步难移。
人群中有人高声发问:“方先生,请问您对这次案件有什么看法?”
“方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两句吧!”
……
方凌远索性停了下来,对着眼前最醒目的摄像机,道:“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另外,我想感谢那些一直相信我,支持我,帮助我的家人和朋友们。
“尤其是,要特别感谢我身边这位,我的同传翻译佟樱小姐。”
他的目光指向身旁的佟樱。
所有镜头也齐刷刷对准了她。
本来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佟樱猝不及防,颇有些局促。
方凌远浅浅扬起嘴角:“没有她的帮助,我不会这么快回来和大家见面。
“谢谢!”
话落,抬步往前走。
人潮又猛地涌了上去,佟樱、吕刚、展旗和几个方家人反应不及,一同被冲到了后面。
保镖大都护着方凌远,在前面开道。方凌远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佟樱不见了,转头一看,她被挤到了五米开外。
紧跟在旁的范博心领神会,立刻让安保排成两排,在人群中分出一条道,直达佟樱跟前。
方凌远快步过去,拉住佟樱的手,紧紧握着,侧头看她一眼:“别走丢了。”
旁边人瞬间 “哇——”地尖呼。
便有人追问:“方先生,您和佟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是官宣了吗?”
佟樱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脸颊热烘烘的,两耳“嗡嗡”作响,也没空去想自己的手该不该被方凌远握在掌心,只想赶紧逃开。
还好,不一会安保团队化身人墙,将众人挡在了身后,好生劝大家离开,不要影响道路交通。
走出一段路后,佟樱抽回手,揉了揉被他握得有点疼的纤软手指,低声问方凌远:“你干嘛提我啊?那么多人在直播呢。”
她只希望作为同传译员在业内打响知名度,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曝光,变成网红。
“帮你打广告啊,多好的宣传机会?”方凌远搓了搓掌心,回味着方才的酥软感觉。
佟樱凝着双眉:“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你又不是猪。”
“我是人啊。”佟樱白了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出名了对你不也有好处吗?没准以后来找你翻译的人都得排队了。”方凌远跟上前,瞅着她侧脸。
佟樱努努嘴,没说话。
他说得也没错,可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方凌远心里嘀咕了一下,佯作不在意地调侃:“你叫佟小怼又不叫佟小气,怎么那么爱生气?”
佟樱还是不言语。
到了方家安排好的商务车旁,佟樱先上了车,去了最后一排。
方凌远进去挨着她坐下,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行……那我下次记得提前问你一声。”
佟樱没想到他也来了最后一排,还突然软言软语地,好似在哄女朋友的姿态,瞬间尴尬不已,挪了挪身子,抬了抬下巴,双目直视前方:“谁生气了?我又不叫佟小气!”
方凌远勾了勾唇。
一路跟在后方的范博、展旗对视一眼,挤了挤眉毛。他俩刚才离得不过两米远,全程看得无比清楚。
范博看着车内二人,轻声问展旗:“像不像小情侣斗嘴?”
“不像。”展旗扁着嘴摇头,“像老夫老妻。我爸我妈就这样。
“真是,把我们这些人都当空气了。”
“就是。太不尊重人了。”范博也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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