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此时的袁生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被他揪着,整个人就跟被拎起来的小鸡仔似的,几乎无法动弹。

袁生有些不耐烦,也有些疲倦。

良久,她只板着脸,冷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江源是个什么样的人,袁生还不算了解。

不过这个时候的她,对他们那些人没有一丝好感。

她只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

刚来学校才没多久,她似乎已经被动的招惹了许多人。

袁生的时间宝贵,她几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惹更多的人了,尤其,是更麻烦的人。

袁生的语气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

江源低头盯着她的侧脸,她刚刚一直蹲着,将脸埋在了□□,白皙的脸颊被校服压成了一道一道的印子,后来又拼命擦拭着脸,此刻,脸上的红痕依然无比的明显。

江源盯着她脸上的印迹看了一阵,良久,只撇开了脸,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这才漫不经心的扒了扒头发,道:“看看伤口,就放你走。”

袁生闻言,沉吟了几秒,硬杠她是杠不过他的,最终她只微微抿着嘴,然后一把提起了他的手臂,将他的手直接有些粗鲁的从他的裤兜里扯了出来,然后将他的袖子飞快勒起,所有的动作流畅自然,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做完这一切后,袁生低下头一看,就看到了他结实的手臂上,那道鲜血淋漓的红齿印子。

椭圆形的牙齿印,伤口已经深入了肉里,皮肉翻滚着,血没有流出来,却一直镶嵌在一深一浅的齿轮里,一眼看过去,那小小的一块肉,好像摇摇欲坠着,要掉下来似的,显得有些瘆人。

袁生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会咬得这么重。

她的视线微微一晃,正有些慌乱时,江源忽然将手臂一抽,飞快抬手将袖子扯了下来,遮住了伤口。

江源又将那条手臂的手重新插到了裤兜里,这才低头看着她,冷不丁道:“我指的是——”

说着,江源将袁生全身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停在了袁生的大腿处,定定的看了看,最终,又将视线移开,同样落在了她的手臂上,随即吐出几个字:“你的伤口。”

说着,江源语气一重,忽然冲她命令道:“手抬起来。”

袁生怔了几秒。

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几分。

对上对方漆黑幽深的眼睛,袁生将牙齿微微一咬。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要怎么样。

可是,为了尽快摆脱她。

良久,袁生还是难得配合的缓缓抬起了手。

于此同时,江源的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创可贴。

袁生的右手虎口处,贴着一只创可贴,大概是贴久了,又在那个位置,时间一长,已经有些皱皱巴巴的了。

江源动作有些粗鲁的将袁生虎口处的创可贴撕了下来,顿了顿,又抬眼扫了一眼她的脸,低低呵斥道:“手抬高点。”

他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还多。

老是低着头,脖子都有些发酸了。

见她一动不动,江源顿时蹙了蹙眉,直接动手将她的手往上一抬,扯到了他的胸口位置,然后看了她一眼,命令道:“别动。”

这个位置,对江源来说并不高,可是对矮小的袁生来说,差不多快要举到头顶了。

就像是是举手投降的俘兵似的。

怎么看,怎么滑稽。

江源见了,嘴边扯了一抹戏谑的笑,很快,他又将嘴角一抿,随即,单手拿起创可贴送到嘴边轻轻一咬,创可贴的包装袋就被他撕扯开了。

然后江源拿着创可贴往袁生虎口上一粘,轻而易举的就贴了上去,覆盖上了那条已经快要愈合,却留下了一条浅浅印迹的伤口。

大概是虎口的位置有些不太平整。

贴是贴上去了,不过贴得歪歪扭扭,歪七倒八的,江源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不多时,他轻皱着眉,将另外一只手也抬起了,一只手捏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重新将创可贴扯下,再粘贴上,又用指尖一下一下抚平着创可贴。

对方的指尖有些微凉。

粗粝的指腹一下一下在她的皮肤上,伤口上摩挲着,令袁生有些痒,全身有些酥麻。

袁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呼吸忽然变得有些阻碍,气息忽然变得有些不稳,她极为不适应这样的触碰,她下意识的就想挣扎。

手却被他捏得紧紧的。

“别动!”

江源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再次呵斥了一声。

袁生缓缓抬眼,目光在他捏着她的手上飞快掠过,顿了顿,又再次折了回来,停在了她的虎口处。

她没想到,他竟然在替她换创可贴。

其实,伤口真的快要愈合了。

是小伤。

这些年来,她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有时,芳姨无意间看到了,被她三两句搪塞了。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处理伤口。

袁生极为不适应,她有些排斥,可手又乖乖举着,竟然还在听话的配合着。

不单单是处理伤口,对方还是个男生,一个她几乎没有过多少交集的生物。

袁生强忍着生理身体上的不适应,思绪有片刻恍惚,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轻笑声:“看够了么?”

袁生微微一愣,这才冷不丁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盯着伤口,改盯着对方了。

男生高高大大,他有着好看的侧脸,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梁,还有着一张薄薄的,刻薄的,讨人厌的,却依然好看的嘴唇,一种不同于女生娇美的野性的美。

袁生头一次盯着一个男生看愣了。

袁生怔了片刻,被对方的话语惊醒,回过神来后,她立马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还嫌不够避嫌似的,又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想要将他推远一些,不过,这一次,没能将人推动。

对方就跟一块铁板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袁生无法,只有些心虚,有些慌乱的转过了身去。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有些发热,心脏在这一刻忽然不受控制的乱跳了起来。

袁生莫名有些心虚,莫名有些心慌。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想快些离开。

“我可以走了么?”

袁生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就要跑。

江源却再次扯着她的书包带,再次将她扯了回来。

这一下,袁生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只扭头死死盯着江源,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竖着双眼瞪着他。

她恼羞成怒的表情却逗笑了他。

江源嘴里噙着一抹笑,扯着她书包带的手指忽然缠绕着垂落的书包带往自己的食指上转了一圈,又将袁生往后扯了一小步,江源这才漫不经心道:“我感冒了。”

说完这话后,江源忽然弯曲了身体,朝着袁生靠近了几分。

他凑到袁生的跟前,跟她面对面对视着,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害的。”

袁生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她只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这张脸,恨不得一口咬上去才好,最终,只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盯着江源。

江源食指一转,松开了手中的书包袋子,随即,将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的冲袁生道:“将昨天那件外套找回来,就原谅你,不然——”

说完这句话后,江源忽然缓缓转身,漫不经心的朝着路边的山地车走去。

他长腿一抬,就干净利落的跨坐在了山地车上,双手握着方向盘,定定的盯着袁生。

话并没有说话,不过后面的内容···似乎不言而喻,而威胁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话音一落后,江源挑眉看了袁生一眼,随即双手直接抬起了山地车的方向盘,山地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调头,以一个霸气又帅气的姿势飞蹿进了车流。

袁生一直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直到对方的身影像深海的鱼似的,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车流中,袁生这才微微抿着唇,掐了掐自己的手指。

袁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嚣张及不要脸的人。

不过,兴许是用力太大了,虎口微微一疼。

袁生缓缓抬起了手,就看到了贴在了自己虎口处的那枚创可贴。

袁生盯着那枚创可贴定定的看了许久。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没走几步,就正好到了昨天他们打架的那个弄堂西口。

袁生原本不想理会的,压根不想给半个多余的眼神,她直接路过弄堂口,没有作任何停留。

可是,走着走着,最终又缓缓停了下来。

高一的学习任务并不重,可是源海的师资教育力量不行,班级的班风作风不行,再加之···家里、学校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而每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袁生理智的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只是,昨天落下的衣服,今天还能找得到么?

这样想着,袁生抱着怀疑的态度,最终,有些不情不愿的转身,走进了弄堂里,刚走进去,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外套以一种潇洒不羁的姿势斜挂在了弄堂对面的斜坡上,从这个姿势,袁生轻而易举的就能判断出,这是以一种巨大的力气,以一种凌厉的气势,以一种豪迈的姿势,以一种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方式态度斜着甩上去的。

袁生在脑海中,将那人的脸,以这样一种方式脑补进这一系列画面里,最终,她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斜坡有些高,爬是爬不上的,最终,袁生捡了一根树枝,将那个外套挑了下来。

*

回到家后,天色已经有些灰白了。

往日里这个时候芳姨早早就在庭院里探头探脑的候着了,然而此刻,家里一片昏暗,空无一人。

房子大的好处,是奢侈,是清净。

坏处却是清净过了头,变成了死寂。

一个人待久了,会害怕,觉得渗人。

袁生没有开灯,她只缓缓走到落地窗前,将白色的窗帘一把拉开。

灰白色的光线照了进来。

晚风吹动着窗帘,窗帘下摆飘荡了起来。

远远地看上去,有些阴森诡异。

然而,对于这一切,袁生早已经习惯了。

袁生光着脚,有些呆滞的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坐了不知多久,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袁生愣了许久,这才缓缓的朝着手机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多时,只有些费力的起身将手机拿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芳姨发的信息:小紫,到家了么,冰箱里有吃的,肚子饿了就先垫垫,芳姨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回来给你做。

袁生看了一眼,很快回了一个:好。

退出时,犹豫了许久,又翻开了下一条。

这条信息,是刚刚在半路上腾淼发来的:生生,舅舅送你妈去医院住几天,做康复训练,你别担心,没有大碍,只管好好学习就是,要是无聊就去老宅住几天,周末舅舅再来接你到医院探望你妈我姐。

腾淼的信息里的字眼云淡风气,却又有些欲盖弥彰。

去年夏天的时候,也是这样,腾淼将腾月送进了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回来时,切掉了一只□□。

腾月是老师,是艺术家,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放任别人破坏自己的身体组织,让自己残败不堪。

所以,当年才选择了痛苦却又并不能一劳永逸的化疗。

三年里,化疗,看到了希望,继续化疗,再化疗,病魔已经将气质高贵美丽高雅的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而这一次——

袁生紧紧攥紧了手机,随即,缓缓跌坐在了地上,用力的抱紧了双臂。

她不会哭,她才十五岁,却好像,早已经不会哭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里,进进出出,这样的情景已经不知道出现多少回了。

她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

家里全都有意瞒着她,安慰她,告诉她,妈妈没事儿,在化疗,在复建,在恢复中。

那个时候她还小,只有十一二岁,每次听了这话后,她都能够心安不少,可现在,她早已经长大了。

她在所有善意的谎言中,越来越清醒了。

她什么都不能做,三年以来,她早已经摸索出了一条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在沙发边上,不知坐了多久,等到慢慢回过神来后,袁生这才拖下了肩上的书包,缓缓走向了钢琴架。

练琴。

腾月最喜欢听她弹钢琴了。

*

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后,袁生的脸有些浮肿。

天才刚亮,她就换好了校服下楼找水喝。

一下楼,只见芳姨朝着二楼的次卧扫了一眼,随即冲袁生使了使眼色道:“小紫,你爸昨晚回来了。”

正在喝水的袁生手微微一顿,袁生垂着眼,脸上并没有多少神色,片刻后,又继续缓缓喝水,直到将玻璃杯里的水一口一口喝完,袁生这才缓缓道:“他去医院了么?”

芳姨道:“去了,一直守到后半夜才回的,直接从医院回来的。”说着,看了眼时间,芳姨又道:“这会儿还在睡了,你好久没有看到你爸了吧,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袁生想也没想,直接道:“不用了。”

说着,袁生上楼整理书包,直接背着书包下楼了,经过二楼时,她的脚步没有停留。

出了庭院,袁生在车库外转了转,车库里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昨晚,袁广侪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袁生盯着奔驰车看了一阵,这才缓缓往外走,走了没几步,芳姨忽然匆匆追了上来,手中提了个精美的袋子,气喘吁吁的冲袁生道:“幸亏还没走,小紫,这是昨晚在沙发上看到的外套,看着有些脏,我顺手洗干净了,这件衣服有些大,不是你的,是不是你同学的?”

袁生将袋子接过来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外套,外套被折得整整齐齐的,还包了一层透明的保护膜。

袁生看了看外套,一抬头,只见芳姨徵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笑容有些怪怪的。

袁生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喉咙一时卡住了似的,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最终,只有些闷着脸,一脸闷闷的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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