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易曜不知道自己究竟比张潮大还是小,此刻站在门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他那被朝阳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微微晃动,脸上的木然显出几分奇异,似乎是在憋笑。

张潮懊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看见易曜那副狗样,面露凶狠,抓住一个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你想笑就笑,我比你小,我比你小,行了吧!”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似乎没个三五十分钟停不下来。

然而,易曜也是有克星的,易旸走过来薅了把他的头发,然后严肃地说:“你别吵到张潮了,整天跟个二哈似的。”

易曜立刻收敛了,不再发出笑声,在墙边站得笔直,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来个十分标准的敬礼。

易旸捡起地上的枕头,走进张潮的房间,想了想,又顺手关上了门。

易曜听见了关门的声音,立刻躬身查探虚实,然后拿耳朵贴在门上,打算听听这对新鲜出炉的亲兄弟要讲什么私密话。

然而,深知他脾气的易旸又开了门,带着金色边框眼镜的脸上射出几百道寒芒,把他的好奇杀死在现场。他嘿嘿一笑,摆出憨厚模样,姿势不敢变动一下,步子却在往后退。等到他确认已在安全距离后,便一溜烟往楼下客厅跑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易旸摇摇头,关上门对张潮说:“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见怪。”说着把枕头拍了拍,递给了他。

张潮起身接过枕头,心里还是起伏不定的各种想法,他抬眼看了眼易旸,“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易旸看着他,眼里露出几分柔和,“对爸妈来说也是,他们其实一直没发现易曜有什么不同。可那天看见你,他们突然就心里一咯噔,觉得出大岔子了。不过,对我来说,能有你这么一个认真努力的弟弟,我还是很满意的。”

确实,张潮认识易曜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白作为他的亲人要承受多少外人看不见的“苦难”。

“你别这么说,小心他在外面偷听,转身就去告状。”张潮好心劝道。

易旸微微一笑,说:“他不敢,这会儿说不定在吃早餐了。”

张潮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悄声问:“我到底比他大还是小啊?”

易旸笑得更开心了,果然还是年纪小,心中在意的方面也很幼稚,“爸妈已经查过了,说是要等会儿公布。你跟我下去吧,别自个儿烦了。”

张潮只要一想到自己比易曜小就受不了,这小子可是叫自己潮哥叫了好些日子,陡然变成弟弟,那可真是遭遇了滑铁卢。

两人也下了楼,果然看见易曜已经和爸妈坐在了大理石饭桌边,便赶紧走过去坐下了。

宋婉玲看见张潮就满眼都是泪,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易旸很自觉地坐到了对面挨着易曜的地方。

易琮咳了一声,看了眼对面的易旸和易曜,又看向身边的宋婉玲,说:“好了,都到齐了,那就把……”

宋婉玲突然大哭起来,抱住张潮直喊:“我可怜的儿子哟。”

易旸一脸淡定地喝了一口牛奶,感叹今天的戏份果然很足,哪怕是早些年的自己都做不来。

易琮顾不上说话,先去安慰妻子,“这不是找回来了吗?以后咱们对他好就行了。”

宋婉玲立刻止住泪,“你懂个屁,我这叫做暗示命运的一哭,给你打配合呢,你快说呀。”

张潮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担忧地抬眼看向斜对面的易旸,对方只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易琮接着先前被打断的话说:“我们去核实了一下出生时间,确实是小曜出生在前,小潮出生晚了一个半小时。”

易曜坐不住了,腾的蹿起来,得意极了,笑着说:“哈哈哈哈,我也做哥哥了,你也有今天啊张潮!”

宋婉玲又是一哭,狠狠抱住张潮,“我可怜的儿子哟。”只是细细看去,避着人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易琮看向斜对面的易旸,眉毛一扬,示意他干点活。

易旸收到指示,说:“妈,他们还要去学校呢,你让他们赶紧吃早餐吧。”

宋婉玲收住泪,一把揽住张潮的肩膀,“小潮啊,那你以后就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了,咱们四个人疼你,你开不开心啊?”

张潮心里表示: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可是这话哪能说出来,便假笑着一张脸,说:“开心,我真开心。”

易曜看见了,止不住地偷笑,心里寻思着等会去学校的路上要好好嘲笑对方,这可真是一场意外至极的翻身仗。

张潮今天一点也不想看见易曜,可偏偏俩人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怎么都得同路。

司机很是奇怪,以往俩人坐在同一辆车里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怎么今天一个笑得灿烂,一个冷若冰霜。难不成,还是因为真假二公子的事闹出了嫌隙?那他可得抽空跟易总汇报一下。

易曜在后面哼着歌,不住地动来动去,总是故意撞到张潮。

张潮忍无可忍,看向他,说:“你能不能安分一会儿?我知道你很高兴,但也不是这么个高兴法。”

易曜顿时泄了气,躺着凑到他耳边说:“难道我不高兴就能哭?我要是哭了,你们才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张潮向易曜投去异样的眼光,他是真没想到,易曜居然有如此为人着想的一天。不过,如果换作是他两天之内换了爸妈,还得知亲生父母早已去世,恐怕未必能够撑到现在,更别说还要时不时笑嘻嘻的了。

“好了,我懂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弟弟,我宠你。”张潮语带调侃地说。

易曜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依旧是那副开心得要左右摇摆的样子。

到了学校,俩人先是同走了一段路,再各自去找导师领任务,一东一西,就此分手。

一路上总能听到有人议论,如“又是一起来学校,肯定是在一起啦”“他们有时还会牵手,丝毫不知道收敛”“磕死我了,看见这俩帅哥在一块我几乎要不能呼吸”“我看他们俩就是纯哥们吧,真情侣不这样啊”。

张潮暗喜,他早已习惯了,被别人当成是情侣也没什么,至少可以挡掉一部分麻烦。

对于他来说,人生应该是充满荆棘和乱石的坎坷之途。但就在两天前,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这转变都要归功于易家父母的一次心血来潮。

张潮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向易曜租来的,因为他不想住在学校处理麻烦的人际关系。易曜那时候已经是他的朋友,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么一住就是一年,俩人的关系一天好似一天,终于让易家父母好奇张潮是何许人也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易家父母扯着大儿子过来看望小儿子,美其名曰关心孩子的独立生活状况,实际上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他们怀疑小儿子是在谈恋爱却不敢说。

结果,下午放学回家的张潮接收到了这辈子都没有接收到过的奇怪信号,堵在玄关的一左一右两位男士倒还正常,中间的女士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了完全的不可思议的,又杂糅着莫名的怜爱的表情。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紧接着,那位女士瞪大了眼睛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他是我们家的孩子,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跟在张潮后面的易曜也听到了这句话,便侧过脑袋问道:“妈妈,你在说谁呢?为什么把我同学堵在门口,快让我们进去呀。”

之后的兵荒马乱自不消说,问出生日期、地点,做亲子鉴定,询问多年来的生活经历,总之是每一秒都比前一秒还要头脑风暴。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张潮无疑是易家的孩子,是当年护士的无心之失导致他与亲生父母分离多年。这是何等古怪离奇的事情,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面对既定事实,一家人其实沉默了很久。不过易琮和宋婉玲当时就发了话,说:“小曜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等弄清楚出生时间,我们再来排序。”

等到易琮问张潮要不要改换姓氏的时候,张潮拒绝了,因为他要用这个姓氏提醒自己养父母的养育之恩。虽然张家父母没有给他优越的生活条件,但给了他无私的爱。只可惜他们都去世得太早,他还没来得及有所报答。

易曜倒是想改姓张,宋婉玲却说:“你想都别想,我得有两个儿子姓易,一个儿子姓张。你要是改了,那就不成了,你要难受死我吗?”

易旸在一边劝她:“妈,你这样就有点双标了,对小曜不公平。”

宋婉玲冷笑一声,说:“好呀,他也可以改。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要改也得改姓宋,别的甭想。”

张潮那时候算是听明白了,她是担心易曜没了他们的庇护会被人欺负。而他就不一样了,被认回家中,无论怎样都等于在庇护之中。

“喂,张潮,你等一下我!”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张潮收回思绪,转身看向后方,原来是他的“患难之交”陈猛。他俩是同一个导师,姓蒋,骂起人来嘴皮子贼溜,他们经常相约一起挨骂。

陈猛追上他,笑呵呵地说:“你走这么快干嘛?昨天怎么没见着你,你在图书馆那位置还被人坐了。”

张潮没有说实话,只是含糊地说:“家里出了点事,就没来。”

陈猛本也只是问问,没想要寻根究底。

两人一起走向教学楼导师的办公室,前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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