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补课

跟蓝青云谈完后,祁如是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领完离婚证后维持室友关系。之前的十年,她消耗掉了自己身上很多闪光的品质,像折翅的天鹅,不仅再也无法飞翔,本身也变得残缺难看。用好这三年时光,让自己重新立起来,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应该说,蓝青云是一个优秀的学者。只是,对祁如是来说,他从来都不是对的那个人,她无法因为他,而想变成更好的人;更让人绝望的是,祁如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蓝青云不需要也不希望她变成更好的人。

翌日,蓝青云果然出差了。

祁如是在校门口看到考公国庆集训班的广告,她忽然萌生起不如去学学的想法。刚好她国庆有空,刚好她答应了莫奕要学点东西,也不知道该学什么好,考公的知识应该对她的工作会有帮助吧。说干就干,她很快就添加了客服,报上了名。

上课的地方也很近,就在丰和公寓对面的一个小破楼里。楼虽破,但祁如是发现来上课的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大家的热情很高,机构请的老师确实也有点真才实学,这样的氛围让祁如是感到久违的熟悉和喜欢。在学习上,她的自驱力和领悟力都是一流的,她相信老师喂多少,她就能吃进去多少。

经过这几日填鸭式的学习,她恶补了很多政策方面的背景知识,对之后自己的自学或进修线路也有了初步的规划,可谓收获颇丰。

国庆集训班结课的那天,因为等老师发结课成绩和拓展资料,所以比平时散课要晚,祁如是走出小破楼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门口的美食街上阵阵飘香,但祁如是没什么想吃的。自从去了国外,她就渐渐变成一个食欲和物欲都很低的人,没什么特别爱吃想吃的食物,也没有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这些年,她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化很大,虽然还是纸片人儿,但已不复她少时作为舞蹈生的挺拔和优雅,常常是将眉眼都隐到长发里,走起路来有点像一缕在飘荡的魂。以前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落寞与退缩从不在她的词典了,可是现在仿佛成了她的代名词。

这缕魂一个没留神就迎面撞上了对向走来的人。祁如是抚了抚被撞到的额头:“对不——”

刚要道歉,她抬起头发现是徐思源,瞬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但她不出一秒便回过神来,转身便要走开。

徐思源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掰回来:“你又要跑?”

徐思源怀疑自己患上了某种癔症,要不然怎么总是怕她消失,甚至有时候还会恍惚,认为眼前的这个祁如是,是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幻觉。

“不是,”祁如是企图挣开她的钳制。“你放开我。”

“不放。”徐思源强压着心头马上要蹿出来的火。

“你弄疼我了。”祁如是眼圈一下就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情绪,其实并没有那么痛。

见她又要咬嘴唇,徐思源立马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抚上她的唇:“别这样……我放开便是了。”

徐思源一下子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眼神也瞬间变得温柔,她直直地看着祁如是,仿佛凝望着一池春水。祁如是胡乱地抹去刚刚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人,就不争气地想要哭。

徐思源轻叹了声气,把她揽进怀里。

祁如是小小的一只,窝在她的臂弯里,额头刚好抵在她的唇上。她慌忙抬起头,目光刚好落在徐思源鼻间那颗小小的痣上。

那颗痣的形状细看起来很像一颗小小的星星。曾经就如同祁如是的北极星,看到它,祁如是就觉得心安,就能够找到属于她的正确方向。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都踮起脚,用鼻尖轻轻触了触对方的鼻尖。

徐思源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不解,又有些欣喜。刚想亲亲她的额头,却见她马上又把头埋了下去。徐思源一只手环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迫她看着自己:“为什么这几天又不理我?”

你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啊,祁如是有些疑惑地回望她。

“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跟我联系?”徐思源好整以暇地盯住她,“是这样吗?”

“是——”话音未落,祁如是赶忙摇头,“不是。我刚刚回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很多事,”徐思源朝掉落在脚下的书本努努嘴,“你要考公务员?”

“不是,学校安排了工作,我怕自己适应不来,所以报个班突击恶补一下。”

她倒是爱学习!徐思源放开她,蹲下身子帮她整理好掉落的书本,又把放好书本的帆布包挎上左肩:“走吧,送你回家。”

徐思源的右手顺势牵上了她的左手。

十指交叠地紧扣着。

“别……”祁如是又想挣脱,却仰头撞上徐思源凌厉的眼神,一下便噤了声,手也只好任由她牵着,甚至还不忘举起她的手,看了眼那天受伤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痕迹了。

“我送你回去。”几乎是不由分说。

幸好蓝青云出差了,她初来乍到,这附近应该也遇不上什么熟人吧,她可不想变成过错方,婚还没离呢。祁如是好一番心理活动,但她的表情完完全全出卖了她的想法。

徐思源都忍不住笑了:“放心吧,遇到熟人,就说咱俩是闺蜜。”

“讨厌!”祁如是皱了皱鼻子,朝她嘟了嘟嘴。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她俩相处的模样。祁如是笑,她便看着;祁如是闹,她便陪着;祁如是生气,她便哄着。她的姑娘,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独独在她面前,是一只会闪躲会蜷缩会委屈会哭泣的小白兔。而她的作用,就是要给这只小白兔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成为最高贵最优雅的黑天鹅。

所以祁如是离开的十年,徐思源想得更多的是,不知道她的小白兔是怎样度过的这十年,她不在身边,祁如是要怎样消解那些深藏的脆弱与迷惘,要怎样在人前保持优雅姿态当好那只黑天鹅呢?

重逢之后的几面,徐思源已经确定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小白兔真的变成了一只看起来畏首畏尾的、人人可欺的小白兔,那只黑天鹅,不见了……

这样不对。

快到丰和公寓门口时,徐思源还舍不得松开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像是嘱咐又像是恳求地对她说:“你不要再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了,好不好?除此之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祁如是从未见过徐思源这般模样。在记忆中,徐思源是那个坚不可摧到可以承接住她一切情绪的人,所以她从未见过徐思源如此落寞的样子。对她,徐思源就连伤心和哀求都是如此隐忍。尽管没有泪,但祁如是明明感到,徐思源都快要碎掉了。

“对不起。”祁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怕徐思源会回答没关系。她带给徐思源的十年煎熬与空白,怎么会没关系。她不容许徐思源原谅自己,不希望她说没关系。

徐思源看到祁如是表情的变化,更是难过得不能自已。她深呼吸冷静下来,手伸进自己包里,翻找出来一包烟,要点燃之前,又看向祁如是:“你……不介意吧?”

“我陪你。”祁如是摇摇头,欲从她的烟盒里再抽出一支烟。

徐思源察觉到她的举动,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抽出来半截的烟塞回烟盒,连同自己手里将点未点的烟一起扔到了旁边垃圾筒里:“还是不抽了,这样不好。”

祁如是也乖巧地点点头。她觉得必须跟徐思源说些什么,她屏息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陈述:“阿元,听我说……一回国就能遇到你,真的很开心。我想过当年我的一走了之,会对你造成……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我真的没想到,这十年你一直在找我,在等我。我真的……很抱歉。当年的事,可能是我想得太简单,或者说是我为你考虑得太少……这样一个自私的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也配不上这样的深情……我这次回来,的确是想开始一段新生活,只是我也不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这十年,对我——也很难。”

徐思源只听得祁如是叫她“阿元”,后面的话就统统听不进去了。

徐思源还记得,她们认识不久后,祁如是告诉她,私底下可以叫她“小九”,还告诉了她小名的由来。

祁如是还问徐思源有没有小名。徐思源却说没有,祁如是想了想说,九九归元,所以要叫她“阿元”。徐思源笑笑,说是九九归一,不是九九归元。可小九说,一就是元,元就是一。当时的徐思源想,那好吧,反正这辈子只有祁如是一个人能叫她,阿元。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可是她们却一失联,就是十年。

祁如是的话到那句她也很难,便戛然而止。徐思源知道再追问下去,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问吧:“我知道了。”

这句应答,倒让祁如是有点不知所措,她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不确定你的未来里,要不要有我,”徐思源敛起深邃的双眸,语气里充满不容置喙的强硬和坚定,“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的未来里,必须有我。”

她的小白兔,必须由她亲手重塑为最美的黑天鹅。

小九,不管你确定不确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会一直站在你的未来里。

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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