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的日子才算刚入秋,无论是白天还是傍晚都带着些许未散尽的暑气,空气中透着若有似无的微风,说不上舒爽但却又带着股不明的躁热。
此时的附中门口,一群少男少女们正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更是蓬勃着朝气,那精神面貌一瞧去,说是祖国未来的新希望也不为过。
江浸月垂眼深呼吸了两口气,没抬头看天,只是拉了一把肩胛处略显空荡荡的书包后才又慢慢悠悠的走进了校门口。
—江昌附中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踏进这所“老牌”学校了,可即便如此,江浸月还是有些不适应。倒不是说不喜眼前楼道内这随处可见的垃圾杂物堆,而是之前曾听小道消息说这所学校不太平…
说是前两年有些闹事的学生在校门口打架,一时间风风雨雨的折腾了好长时间,又是血又是伤的,听着就叫人不自觉心惊胆战到后怕。
不过那到底也都是前两年的事情了,而今省里头却是极重视江昌这块小地方,修建整改了好一顿功夫,终于才算是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污秽给清了个彻底。
等到江浸月终于将思绪从脑中拉扯回现实时,太阳早已高悬在脑袋顶好久了,她抬眼望向右侧的教学楼,灰白的墙皮斑驳着,一大块一大块的清晰在日头下,好似是再来阵大风就能扑朔朔直吹着往下掉一样,满是岁月的痕迹。
“八点十二分。”
她摆头又扫了下那高处紧贴着墙壁外侧的硕大时钟,脚步依旧不紧不慢。
不算太大的校园内仅有三栋教学楼,高中部,初中部,还有一栋是已经荒废了的小学部,挨着操场旁边,从外头看上去远不如前两栋新,灰扑扑的不起眼。
这学校…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出什么大人才的好地方啊…
江浸月扯起悬在腹部两侧的书包带子卷了又卷,眉眼也拧皱起,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可还不等她歇歇心思,走廊外头那乌泱泱的人头数又将她给召了回来。
嚯,好多人啊。
今天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学生们都在忙忙碌碌的找着自己的班级,江浸月也不例外,她穿过人山人海的过道,终于在走廊尽头处停住脚步。
初一八班。
铁做的门就这样被虚掩着,上头凹凸不平,赫然还留着前人残存下的“印记”,江浸月站定,左思右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抬脚迈进去,她可不想做这特立独行的第一人。
门外熙熙攘攘的干站了许多男女学生,但大家都颇为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先推门而入,仿佛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在外头等着,等到一声令下。
“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是初一八班吗?”
忽然,一道人声猛地闯进了江浸月的耳朵,她循声望去,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略显干瘦的女生。
不知是天光太亮还是日头太盛的缘故,她那双眼睛出奇的亮,整个人瞅过去也打眼得很,五官干净,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是。”
大约是瞧见江浸月在瞄她,那女生又笑了笑,坦然地勾起唇友好道。“你好,我叫叶飞雁,和你一个班的。”
好明媚的姑娘。
这是江浸月见到叶飞雁第一面内心的感想,她不自觉搓了下掌心,也伸手回握道。“你好,我叫江浸月。”很客气的回答,既不生疏也不会显得过分客套,确是进退有度的很。
“真好听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月月吧!”
叶飞雁倒是极为自来熟,一个搭话的功夫便自然而然的将人拢入怀中,笑嘻嘻的夸赞了几句。“你的眼睛好大好漂亮啊,而且皮肤也好白,不像我…”
说着说着,她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比人暗了好几个度的肤色,语气中颇为惋惜难过。
“不不不,我哪里能和你比啊。”
江浸月连忙摆了摆手,她是个不太习惯听夸奖的性子,更别提是说那些表面的客套话了,所以实话实说回道。“你才是又瘦又好看呢。”
“瞎说,你自己瞧瞧,这么有料的,我可比不了…”叶飞雁又嘿嘿笑了两嘴,边笑着还边拿眼睛一个劲儿瞟着江浸月的胸部看。
这个年纪的女生早已是懵懵懂懂,什么都明白一点的时候了,所以说话也大咧咧的,毫不遮掩自己的赞叹。
“!”
江浸月一时没从话题中回过神来,脑中还在惊讶着这姑娘居然如此大胆,这种羞人的话要说就说了,连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
“你…你也太大胆了些吧。”她借着背包带子捂了一把自己的胸脯,好让那灼人的目光移到别处去。
“这有什么的,我们要正视自己的身体变化。”
叶飞雁随后摇了摇头,也跟着将手摊放在走廊尽头处那开了一个口子的窗旁,气定神闲的好像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一样,张扬又大胆。
风卷着地面的沙石一下子窜到了三楼,江浸月被带起的灰尘迷了眼睛,一个劲儿的在眨巴,等到她准备开口回人话的时候,恰好喇叭里响起了八点三十的铃声。
这下子,便是走廊上再拖沓,再不情愿进教室门的学生们也不得不安分进屋做好,毕竟这才刚开学,谁也不想这么早就给班主任落下个不服管教的坏印象。
“走吧,我们也进去吧。”
叶飞雁率先开口,她挽着江浸月的胳膊,面上挂着相见恨晚的表情,显然是一副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千万别想甩开我的样子。
江浸月没法子,只能由着她挽手,二人身子挨着身子,宛如连体婴儿一般向门口走去。
铃声一阵阵犹如催命符,更别提是瞧见旁边七班门口早已寥寥没几个人,顿时,男男女女们便又像是一窝蜂般向门口冲去。
江浸月一瞧,前门已是一下子被围堵个水泄不通,一旁的叶飞雁大抵也是看见了这一幕,一拉过手就将人往后门口带。
可奇怪的是,前门隔后门本就没有两脚路,但那个个学生偏不挪动脚,似是在怕些什么,埋头一个劲儿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江浸月虽感觉到奇怪却也能理解,这新开学,谁也不认识谁的,自然是没什么话好多说,自己不也正是被旁边这个人生拉硬拽才走到一起的吗?
如此一想,她就又鼓起了些勇气,点了点前头人的肩膀,声音也放大了些说道。“你好同学,麻烦让一下好吗?”
江昌附中原就是个老校,故而连门框的高度也只做到了两米为止,江浸月抬头瞥了一眼这挡在后门口的男孩,心中暗自比划道,这人起码得有个一米七五。
她边想着,边在后面等人回话,可半天的功夫过去了也没见他转头,江浸月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一时再想开口讲话也不是,因为她实在是不想被跌面子。
还是身边的叶飞雁察觉到不对,一开口就冲着前头的人喊道。“时世杰,还不快给你姑奶奶让开!”
这会儿,那男孩终于是回过头,江浸月起先没瞧见他模样,只能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后脑勺,圆溜溜的,像是家里盛汤用的汤勺,规矩端庄的很。
可等到他再一回头,她又不这样觉得了…
男孩一身蓝白的校服随意耷拉在肩膀上,书包也松松垮垮的在手臂上勾着,他表情很淡,眉眼下垂着,看着有些叫人难以接近。
这长相…分明就是个薄情种。
江浸月面对着他的脸分析了三遍又三遍,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有实质,所以时世杰也一下望了过来。
不过他也没多瞧,不知是因为不认识,还是说觉得一直盯着女孩看太过无礼,但江浸月总觉得不会是后者。
只见他将一直撑在门框上的手臂落下,侧过身留出了道能过一人的缝隙,眼扫过江浸月后又冲着叶飞雁咧嘴露齿说道。
“去你妈的。”
这话不像是实实在在的在骂人,但对于向来不说脏话的江浸月来说冲击还是太过了些。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出这样一张看上去沉静如雪松样的脸能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简直是打破她的认知,不过左右想想也是,从来到这所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起不都是在打破自己的认知吗?
江浸月侧过身的动作一僵,正正好就卡在时世杰的双臂之下,二人随即都愣住了。
一时间,她连走廊外大喇叭里头响起的铃声也听不见了,整个人僵硬的就好像是一个卡在喉咙里的核桃,上不去也下不来,就生生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瞧你,都吓到她了。”
叶飞雁一面骂着,一面还扯开时世杰的身子,似乎是在嫌他碍事,说完后她又将手往江浸月的眼前摆了摆,像是在唤人醒神,二人这才好不容易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你别搭理他,他就是个泼皮无赖。”
“泼皮无赖?”
江浸月随即又看了一眼还杵在后门口的人,回头疑惑了一嘴,她倒也不是真的上心,只是有些好奇。“你认识他?可你们不也是才刚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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