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这儿好好的，又有你什么事了？”

那头，刚准备扒拉一口饭到嘴里的许天鸣手一顿，撂下筷子，就要张嘴和人好好说道说道。

若是换作平时，自己交不上作业被说两嘴也就算了，可现在，一不是在学校，二他又没惹事，凭什么平白无故的挨骂呀！

“你是不是一天不和我吵架就心里难受，不舒服？”

“哟，这都被你猜对了，我就是看不得你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了！”

米菲儿一脚踏在板凳上，一手叉腰，那架势就差在脸上写着——对，没错，我就是皮痒了想找人干架，你来不来？

但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许天鸣还不屑于和女生打架，打输了，丢面子，打赢了，也丢面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哪哪儿都讨不到好处，这样的事，狗才会干！

他哼哧一声，摆了摆头，继续当作耳旁风。

“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跟谁让你瞧了似的！”

“不闭。”

像是斗气一样，一人接一句的不停。

“闭上。”

“不闭。”

“我叫你闭上！”

“我就不闭！”

“……”

这两人，纯纯未开化吧？

江浸月端着餐盘往前走了两脚，没和他们挨在一起，她怕别人也觉得自己和这两小学鸡有关系，所以特意捡了个远的位置坐下。

时世杰似乎是也怕沾上蠢气，所以紧跟在女子后头，她坐哪儿自己就坐在她旁边。

终于，不知道最后是被闹得有些烦了，还是许天鸣的嘴巴给说干了，只见人手掌一拍，桌面上的碗筷也跟着向上跳了跳。

“爷不妨就直说了吧，我将来可是要去国外读书的，就现在这一分两分的成绩你以为我在乎吗？别到时候渡了一层金回来吓死你！”

男人语气轻佻，满脸的不屑。

照许天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爹妈把他放在附中也只是图个轻快，什么学习啊，成绩啊，通通都可以不在乎，但只一点，别闹出什么退学留级的事就行。

此话一出，是个稀罕事儿，却又不那么令人惊讶。

起码叶飞雁就没什么表情，依旧不慌不忙的在和碗里的小白菜根子作斗争。

毕竟附中虽然明面上名声不好，学生也参差不齐，但里头有钱的主儿可不少，舒然是一个，许天鸣又是一个，可江浸月不知道，反倒是被吓了一跳。

彼时，她嘴里正咬着块排骨，闻言，“咕咚”一下又掉回了盘里，声音清脆，一听就是个好碗，一头好猪。

“哇塞，没想到咱们班居然还有个富二代啊！”

“……”

“那可不。”

对面，累死累活才把菜叶子给吞下肚的人抬头，示意着女子往许天鸣的鞋子上瞧。“喏，牌子货！”

江浸月不认识什么牌子不牌子的，但她还是顺着眼神瞧去——嗯，一道白色的线条在黑乎乎的鞋面上，料子看上去还行。

大抵是知道不识货，叶飞雁又好心补充道。“衣服是阿迪的，裤子是海澜之家的，就连脚上那双款式简单的鞋子都不便宜，耐克的。”

“那还真是，将来也不愁没书读，没学上了…”

又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喃喃嘀咕，没注意到，旁边，时世杰捏着筷子的手无意识顿了顿。

这头，刚感叹完，那边嘈杂的声音又紧接着续上。

“少来了，就你？”

米菲儿不服气，誓要拆穿他的谎言。“一个语文考个位数，英语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齐的人还能到国外去？可别丢人现眼了吧！”

许天鸣不甘示弱，脑袋一昂，鼻子一翘回道。“懂不懂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是一分一万块了，就是一分十万块我家也给得起！”

“倒是你们，辛辛苦苦的一分两分争着，累不累啊？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要是没个好成绩，将来也只能可怜巴巴的辍学打工了！”

“……”

C，忍不了，根本忍不了！

就像是突然找到了条能快速到达终点的捷径，你心里，肚里，随便哪里怎么想都可以，但要是明晃晃的对着那些比你努力，比你刻苦的人冷嘲热讽，那就真的罪该万死。

米菲儿当即一拳就呼了上去，下手没留情，一下就给人砸得踉跄，险些脑门朝地上直栽下去。

“你TM找死！”

挨打的，人还没站稳，怒声就吼出了泼天的架势，一看就气得不轻。

好在旁边的男男女女及时拉住了两人，一头劝一个，又措施得当的把他们按着脑袋分开坐，这才没酿成悲剧。

江浸月跨开腿，也上前象征性的拉了一把，要说她能不能听，能听，能不能忍，铁定不能忍！

于情，她是想上去也捶一拳的，于理，到底自己头上还顶了个没卸任的班长头衔在，打不得！

可叶飞雁没那么多顾忌，扯着人衣领子分开时还暗搓搓地踹了两脚在上面，现在瞅着许天鸣的后背一瞧，还一动一个大灰鞋印子在呢。

“要我说他就是该！一张嘴贱兮兮的，迟早被人装进麻袋里往死里打！”

嗯…很难不赞同。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像咱们这种学习不咋地的，确实是要为自己今后想个出路。”

“出路…”

江浸月着实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从叶飞雁口里听到这个词，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从她嘴巴里听到她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正当人准备笑着出声调侃两句时，谁料下一秒，她又眨巴眨巴眼死命往时世杰身上看，边抖着筷子，边语气中饱含深意的开口。

“诶，你今后的出路是干啥，搬砖呢，还是搬砖呢？”

“……”

意料之中的沉默，又是把无关人员的话当耳旁风的一天。

江浸月顺着目光，朝旁边望了一眼，被质问的男人还是那副老样子，没表情，没动作，对什么事都不咸不淡的，怕是此刻拿个蒲团放在他身下，下一秒他又能立刻羽化登仙一样。

末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女子偏着的头微微发酸时，那道黑沉又难言的目光才回视。

“我没有出路。”

——也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