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我……我喜欢你。”
初冬的校园中,少女羞涩地吐露着心声。她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银灰色的风衣将他的身形勾勒地越发颀长。她原本是直视着他的,视线却不知何时下滑,落在了他随风拂动的衣摆上——飘渺,不确定,从初次见面时起,眼前人就一直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明明知道抓不住的……
她握紧双拳,眼中浮现出一丝泪意。
——明明知道抓不住的,却又无论如何都想试一试。
与竭尽全力、紧张忐忑的少女相比,被称为“陈诺”的少年明显有些走神了,浅棕色的围巾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然仅露出的浓密的眉与深邃的眼已足够迷人,他细软且在日光照射下微微呈现出浅褐色的发丝被风吹拂间,偶尔会盖住他的眼,不过对于一个发呆的人来说,这并不重要。
风,渐渐大了。
落叶纷飞间,少女抬起已然朦胧的双眸:“陈……陈诺……”
“你喜欢我?”
与他的发丝一样,他的声线也是极为柔软的,说话时会无意识地拖着一点沙哑的尾音——它就像柔软的猫爪一样,挠在少女的心口。
——她是多么喜欢他的声音啊,就像喜欢他本人一样,但是……
——他的眼里没有她。
明明近在咫尺,他的双眸中却并没有倒影出她的影像。
她一直珍藏在心中的话语,就这样被他无情地漠视了。
——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又是那样地不甘,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最后争取一次。
“是的,我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什么都愿意去做?”仿若被他的这句话触动,他平静如湖的眼中泛起一点波光,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是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少女却仿若得到了鼓励,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即使我并不喜欢你?”
少女的心头泛起浓浓的苦涩,却坚定地点头:“即使你不喜欢我。”只要能在一起,总会有机会的,总会。
“即使我在拥抱亲吻甚至做|爱的时候,会喊着别人的名字?”
“我……”
“即使我现在就算答应你,也只是因为你的眼睛和我喜欢的人有些像?”
“我……”
“即使在能替代你的人出现时,我会毫不犹豫地丢开你?”
“我……”
“没有爱,没有任何承诺,即使如此,你也愿意?”
“我……”
接连好几个未出口的话语后,少女犹豫了。她和他同学七年了,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考入同一所大学时,她觉得这是难得的缘分。同学七年暗恋七年,正是这种心情驱使她做出告白的,然而……
此时此刻,她却想起了高中时,同班一个告白失败的女生,一边痛哭一边说:“陈诺他就是个冷漠的变|态!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变|态吗?
也许未必。
冷漠吗?
那是一定的。
她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寒,不是因为越来越冷的、属于冬季的风,而是因为——即使他在说着刚才那番话时,他的眼中也依旧没有她。从头到尾,他都在注视着她身旁的那颗树,仿若叶片几近落尽的它要比她好看的多。
“啪嗒!”
一滴泪砸落在地面上。
接下来还有更多。
女孩子的眼泪总是会让人心软的。
可在这个人面前,完全没用。他甚至连“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然,这是多么可怕——当一个人甚至于懒得对你有任何感情反映。
“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完,那我就走了。”
从头到尾,他只记得她是以“有话要和你说”为借口将他叫到这里的。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身形——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就这样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中。
到底还是不甘,到底还是不舍。
这样的心情让她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样的话语——
“如果我愿意!如果我愿意……你……你会……”
——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
这就是他最后给予她的回答。
她呆了呆,随即再次捂住脸孔,声嘶力竭地痛哭了起来。即使她愿意做出那么多的让步,即使她愿意抛弃一切自尊,他却从头到尾都看不到她甚至于懒得看她一眼。
何其无情。
何其绝望。
她突然觉得难堪极了。
为现在这样狼狈的自己,为曾经喜欢过他的自己。
树林外。
有人迎上走出的陈诺,笑嘻嘻地说:“又拒绝了一个?”
陈诺瞥了来人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去。后者习以为常地跟了上去,一手搭在前者的肩头,另一手搭在斜挎运动背包的背带上,语带调侃地说:“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拒绝也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嘛,好歹给她留一点希望啊。听这哭声,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她怎么样了呢。”
“注定没有回应的感情,不需要希望。”
“这是你的心声?”
陈诺停下脚步,侧头注视着身旁的人。
仿若被这视线所震慑到,后者的额头上冒出几点汗,他高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我错了。陈大哥,小的宋宇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吧。”
陈诺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又恢复了笑脸的宋宇晃悠悠地跟在他身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话又说回来,你嘴上说着‘替代品’之类的话,其实从来没有找过也没有想过要找吧?”
“不需要。”
“……你还真是死心眼。”面带微笑的来人耸了下肩,“话又说回来,只要你态度温和点,也未必没有妹子愿意做替代品。也许替着替着,你就会发现一番新世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以夸张地姿势拥抱着前方。
“没有人能替代她。”
陈诺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淡,就像说“我饿了”“我想喝水”一样自然,因为这种想法,原本就铭刻在他的骨子里他的灵魂深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又何必用激烈的语气刻意强调呢?
如果有人可以替代她的话,那么他早就这样做了,也不至于弄得像现在这样痛苦。“注定没有回应的感情,不需要希望”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说别人,倒不如是他自己的写照。讽刺的是,他能用冷漠的态度语句行为去打消他人的希望,却无论如何都打消不了自己的。
曾经有愤怒到极致的女孩对他说“陈诺,我诅咒你像我现在这样被喜欢的人狠狠拒绝!”,这样的威胁他从来都不在意,因为他早已陷入了最惨烈的情形——尚未表白,已被拒绝。
这种拒绝并非表达在语言或者行为上,而是从一开始……
那个人就从未将他当作“可以恋爱的对象”看待。
但是,这并非她的错,任谁都不会把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当“男人”看吧。
“现在你想做什么?还是立即回家?”
“嗯。”
“我说你啊……”宋宇看着身侧的朋友,很是无奈地说,“是不是有自虐倾向?”这种情况下,明明越是见到那个人就会越痛苦吧?却居然每天一下课就要回去。明明已经是大学生了,却还选择走读,怎么看都已经……病态了吧。
陈诺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越加萧瑟的寒风中紧了紧围巾。
“阿嚏!”
打喷嚏的人并非陈诺,她身处城市另一侧的某座房屋内。
正常情况下,陈澄不该这么早回家的,但大约是因为天气原因,她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所以选择了早退。她踢掉高跟鞋,穿上软乎乎的拖鞋,随手将提包丢到沙发上后,找到了一包姜茶冲剂,一边冲泡一边又打了几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搅拌着杯中的红褐色液体一边暗自嘟囔:“不会真是要感冒了吧?”然后又想,今天突然降温,臭小子早上出门的时候穿地够不够厚实?不会冻到吧?
陈澄越想越不放心,索性端着姜茶跑到陈诺的房间中,打开衣橱仔细检查了下——这些年来他的衣服都是她一手包办的,有些什么没有些什么根本就是一清二楚。检查了片刻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穿的还算厚实,围巾也带上了,肯定不会着凉。
算算时间……
他也该回来了吧?
相较于小学初中和高中,这套房子离陈诺就读的大学是最近的。这也正常,因为它原本就是陈诺父亲陈彦的房产,与儿子陈诺一样,陈彦当年就读的也是这所大学。
事实上,他们父子俩相像的地方还不只如此。
陈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中是一家三口。如若此刻认识陈诺的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照片中这名笑得温和的儒雅男子是陈诺,但其实并不是,他是陈彦。站在他身旁、笑得灿烂的美丽女子名为张悠。他们是陈诺的父母。没错,站在这两人身前的孩子,才是陈诺。
陈诺真的长得很像他的父亲,几乎可以用“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个词来形容。
但是在性格上……
钥匙撞击的叮当声与随之响起的开门声惊醒了出身的陈澄,她随手将桌上的镜框放下,端着杯子跑到客厅,正看到陈诺弯腰将她胡乱踢掉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
“澄姐,你又乱丢鞋子。”
陈澄讪笑。
怎、怎么说呢?
有种家长的尊严又被践踏的感觉。
虽然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事……QAQ
“天气突然变得好冷啊。”陈澄岔开话题,“还好你穿的厚实。”
陈诺的目光落到眼前人手中的杯子上:“你着凉了?”
“有点。”陈澄一边喝着杯中的姜茶一边回答说。
“我昨晚不是提醒过你今天要多穿衣服?”
“……有吗?”
“有。”
陈澄努力回想了下,好像似乎仿佛……好吧,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当时正在看视频,随口回答后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所以,她这算是自己作死?
总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家长尊严再次遭受暴击的陈澄干笑着回答说:“不提这个了,我也给你泡杯姜茶吧,有备无患嘛。”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内走去,却发现……
手中的杯子被抢走了。
“剩下的给我喝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才转过头的陈澄没有看到,身后那不觉间已然长大承认的“孩子”轻轻转动了手中的杯子,被寒风吹拂过的、微微有些发白的唇印在了……
她的唇曾经贴合过的地方。
温暖的液体顺着杯壁流入他的口中,一饮而尽。
仿若是无意识的,仿若是为了不浪费,松唇间,他的舌头轻轻舔过杯沿。
明明是自然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动作,却让陈澄突然有点不太自在,她想,这种不自在大约是因为陈诺和他的父亲越来越像了。
她曾经暗恋过陈诺的父亲——也许直到今天依旧暗恋着,这份感情从未诉诸于口,却很深很深。
深厚到,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依旧用尽各种方法得到了抚养陈诺的权利;
深厚到,即使八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一丝一毫后悔。
听朋友的话,卡文的时候就写点真正想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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