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教室，季珩顺手接过水仙百合放上课桌：“温老师不用紧张，导演他们人很好的。”
没了花束的遮挡，温乐松开手链，就近坐在了大门出口的长椅上，低头盯着斑驳的木质桌面没有答话。
饮水机有节奏地咕噜作响，混进皮鞋咔咔落地的声音里，最终被完全覆盖。
清新微甜的橡木香迎面飘来，眼前多出一杯温水：“温老师，我去看看导演他们，你先坐会儿。”
橡木苔的香气远去，小教室里十分安静，好似没有人来过。
温乐握住冒着热气的纸杯，又舔唇望了眼桌上的果汁，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摆在了身后的课桌上。
既然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她拉开左手边的托特包，从里面拿出保温杯喝了两口，放在了长凳右侧的空位。
季珩回到教室看到她这阵势，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举起手机轻晃，语气轻快：“温老师，高导刚打电话来说，编剧暂时有事要晚点来，想请您暂时等一会儿。”
“没关系的，导演要管那么多人，我理解。”温乐摸摸手链，深吸口气道，“趁现在没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季珩不太懂她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严肃，不过只要她肯主动和自己说话，那就是个好开始。
他迅速拿出剧本，摊开书签页：“这是过两天我要拍的部分，关于上面的回避型依恋，我查了很多资料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温老师能详细给我讲讲吗？”
原来不是问分手的事，温乐悄悄吐了口气，认真道：“要想把这个讲清楚可不简单，不过既然只是演绎角色，抓住人物的特点应该就行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这类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剧本里涉及感情的部分不多，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季珩翻动剧本，亮出最后几页：“你看，这些都是我找到的资料，毫无头绪。”
他的字还是那么潇洒有力，温乐看着密密麻麻却端正工整的摘抄，暗暗赞了两句，正色道：“是，毕竟大家都习惯戴面具伪装来真实的自己。”
“人性成因复杂，先天和后天都有影响。你的这个角色，有的人会表现得十分冷漠，毫无弱点；有的又十分主动，撩完就跑，俗称渣。”
“至于要怎么演绎，我想应该要联系前后剧情，这就不在我的专业领域之内了。”
季珩拿笔快速记下重点，漫不经心抬头：“那要是发现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该怎么帮助他们才好？”
又是这种清澈好奇，但又隐隐要把人看穿的眼神！温乐抿抿唇，打开保温杯喝了两口：“很简单。”
“尊重、陪伴、引导，还有最重要的真诚，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妄想用套路拉近关系，否则适得其反。”
季珩合上剧本，若有所思：“我好像明白了，谢谢温老师。”
“不用谢。”
“我还有个问题，温老师最近是换了口味，还是对我有意见？我听经纪人说，上次的糕点你也没吃，这次……”
“当然不是对你有意见。”
温乐急忙截断他的话，指尖勾着手链绕啊绕，想了想才道：“那天我已经吃过早饭，正好妹妹嘴馋，我就给她了。”
“至于今天的果汁……”她点点手里的保温杯，微笑道，“工作需要，我每天都带着足够的饮用水，以备不时之需。”
“哦，原来是这样。”
季珩站在门口，视线牢牢黏在她的保温杯上。
小教室又陷入沉默。
温乐不喜欢这气氛。
她搓搓手指拉开托特包，把快要被季珩烧出个洞的保温杯放了进去，转身拿起果汁递给季珩：“看你嘴唇干干的，你喝正好，鲜榨橙汁很解渴的。”
季珩斜靠在防盗门上，鹿眼扫过她的脸探究了几秒，鼻尖溢出微恼的轻嗤：“好吧，我听温老师的。”
温乐被他这么一噎，急忙收回右手低头假装翻开手机，刚巧大串消息出现，震得她差点把手机摔落在地。
“抱歉，我有点事要处理。”她挤笑打破尴尬，背身点开信息框。
【姐，你上热搜了！】
【讨论度还不错，你看，#季珩新剧路透#】
【现在的粉丝真可怕，明明就是个大远景，居然都把你给找出来了。】
【还有磕你和季珩CP的，眼光倒是不错。】
温乐点开她发来的链接，第一条就是满满的九宫格，光是季珩的单人高清照就占了大半，剩下几张是他和对手演员还有群演在说笑，以及，自己侧身接过水仙百合的抓拍。
由于对焦都在季珩身上，照片里她的侧脸很模糊，但也足以被熟悉的人认出来。
温乐点进词条广场，往下翻了翻，果然和方悦说的一样，已经有人@了她的账号询问，更有粉丝因为磕CP吵了起来。
好在广场里大多是关于季珩本人的夸赞，吵架帖很快沉了下去。
【姐，快看，你们系官微在下面评论了，还@了你！】
领导都知道了？温乐点开新链接一看，火速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害怕.jpg】
【姐你别多想，网友们自娱自乐而已。】
【照片上你们俩是正常社交距离，旁边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乱写的空间。】
【现在学校都认领了，你就等着涨粉赚大钱吧！】
【话说回来，你去客串居然都不告诉我，叉腰生气.jpg】
【今天的晚饭必须你请，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这跳跃的思维。温乐无奈轻笑，赶忙回了个好，又发了个大红包以示安慰。
“哎呀，实在抱歉温老师，刚片场有点紧急情况，让您久等了。”
高导带着十来个人站在教室外，简单介绍起来：“这几位是我们的编剧和主演，他们都有问题想请教您，我们进去坐着说？”
“好，导演请。”
温乐颔首应下，快速给方悦回了个有事要忙的语音，跟着高导进了教室。
一时间，小教室热闹非凡。
“温老师，你的东西。”
季珩穿过前排桌椅主动坐到她身旁，指着教室里略显拥挤的人道：“进来的人太多，我怕你着急就帮忙拿过来了。”
说完，他又望着温乐身旁的空位，鹿眼忽闪：“温老师，我能坐这儿吗？”
坐都坐下了，现在问有什么用？温乐接过包和水杯，不动声色地往墙边挪了挪：“当然，刚才谢谢你。”
“温老师不用客气。”
季珩眉眼微弯，张口刚想说热搜的事却被编剧们抢了先，左侧的空当也被温乐顺手放下的托特包塞满，完全没有他插话的机会。
看着身旁专注讲解的温乐，他抿直唇瓣默默靠在椅背上，捧起剧本假装研读，目光却偷偷在她脸上流连。
明亮的日光灯下，早春午后的微风带着凉意，吹起了温乐的碎发，季珩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日子，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她最后却只动了动食指，把剧本往前翻了一页。
还是等大家问完再说吧。
季珩抖抖剧本，坐直身体，拿起笔把她说的重点全都记了下来。
夕阳西下，小教室里的疑问总算解答完毕，高导一脸歉意握住温乐的手：“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温老师这么长时间。”
“这样吧，干脆大家一起吃个饭，算是我们剧组对您的感谢。”
“是啊，今天是我们来晚了，让您等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这顿饭您可一定要去！”刚才提问最多的一个编剧附和道。
温乐提包的动作微顿，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着转却怎么都说不口，毕竟是导演亲自邀请，大家又这么热情，说不去难免太过扫兴。
“好吧，那就谢谢高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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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温乐坐在装潢华丽的包间里侧，含笑接下大家的感谢与夸赞。
“温老师，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让我们的剧本更专业了。”
高导举起手里的白酒，挡下所有劝阻：“但今天是我失约在先，我先自罚三杯，再次跟您道歉！”
“高导言重了，剧组事务繁忙，我能理解，再者我也只是提了一点建议，主要还是您拍得好。”
“哎，温老师可太谦虚了。”高导举起酒杯看向季珩，“我在他那儿看过你的课，确实讲得好，形象气质更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大笑着又道：“今天下午的镜头全都一条过，怪不得季珩当时极力跟我……”
“导演，温老师明天还有课，还是赶紧开饭吧。”
季珩慌忙扶着他坐回原位，附耳道：“高导，那天我们说好了，不能把推荐的事说出去，您怎么自己给忘了？”
“哎嘿嘿嘿，你瞧我这记性，沾酒就忘！”高导摆摆手，自嘲道，“真是人到中年，不得不服啊。”
“那什么，季珩说得对，大家都忙了一天，我们也不弄那些虚的，吃饭吃饭！温老师您就当在自己家，别客气。”
温乐朗声应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刚才高导分明是要说什么，季珩为什么要拦着？
“温老师，我们也敬您一杯，今天真是收获颇丰，谢谢温老师。”
几名编剧同时起身，打断了她的思考，桌上其他演员见状也跟着敬酒致谢，几轮场面话说完，温乐脸上也浮起了红晕。
季珩见她步子微晃，连忙挡下还想拉她玩猜拳的几人，扶住她柔声问：“温老师，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微醺的温乐眯起眼，小声道：“是有点闷，不过导演都没说散，这时候出去不好吧？”
“我有办法，你只管跟我走就行。”
季珩说完，扶着她来到高导身边说了两句，便带着人大步往门外走去。
屋内众人对他这般“贴心”照顾他人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有的还大声调侃他太过敬业，连镜头外都不忘立人设。
不太隔音的木门外，季珩只是扯扯唇角，紧紧搂着温乐走向店外的保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