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H市市内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一路上，温乐坐在副驾脸色铁青，望着窗外的景色硬是半个字都没说。
这次，她是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又没把持住，再次叫他得逞了！
看着旁边人神清气爽却又一脸无辜的模样，温乐更郁闷了，明明她以前也没这么冲动过，怎么这次连着两天都……难道是因为激素？
她赶忙打开手机翻找记录，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果然是因为排卵期！
有了激素做解释，温乐心里的自责降低大半，看向季珩的眼神里也多了份欣赏，既是生理天性使然，那还是顺其自然更有益于心理健康。
蓝色卡迪拉克缓缓停在麟鹭府车库内，季珩实在扛不住身旁直白的眼神，捂着脸疑惑道：“温乐，你突然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温乐含笑摇头，解开安全带拎着包走下副驾，绕到驾驶座窗外轻轻敲响玻璃。
季珩见她一脸严肃，急忙降下玻璃探头询问：“怎么了？是我刚才开得太差，让你难受了？”
“没有，我想说你开车的技术比之前有进步，开得很稳，坐着很舒服。”
温乐四下望了望，俯身飞速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奖励你的，记得早点把滑雪补上，拜拜。”
“拜拜。”季珩楞楞朝着窗户外挥手，直到人影消失在电梯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温乐主动亲了他，主动亲的！
她说这是奖励，还约了滑雪继续玩，所以她的意思是，对这次旅程很满意，对身为男朋友的自己更满意？
他不是在做梦吧？！
季珩用力咬住下唇，强烈的痛感让他明确了，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全是真的！
叮——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温乐。
【夜里开车注意安全，晚安。】
季珩捧着手机，激动得呼吸都乱了。
第一次，重逢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收到温乐主动发来的关心，之前他住进医院都没有收到过！
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泪水顺着眼角扑簌而下，季珩吸着鼻子龇起大牙点开了键盘，可手指一点都不听使唤总是打出错字。
他抬手抹去泪水，死死盯着屏幕一字一顿按下键盘，还是打错字。
季珩一气之下删除所有文字，点开语音颤声回道：“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慢慢开车，晚安。”
下一秒，手机顶端弹出发小曲泽的来电，他清清嗓子当即接通了电话。
“喂，刚才温乐主动吻我了，还让发消息我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电话那头，曲泽完全无视他的炫耀直奔主题：“那她答应你的求婚了？”
短短九个字，瞬间把季珩从天堂拉回现实。
季珩回想起周五的情形，笑容逐渐消失，声音也失去了活力。
“没有，她压根就不接话，我后来都明示了，她却用之前的情侣对戒敷衍我。”
“哦，那就说明她还在犹豫，刚才吻你可能是想安慰下你。”
曲泽顿了几秒，补充道：“或者也可能是一种暗示，希望你能准备一个更好的求婚仪式。”
季珩想了想这两天的经历，闷闷回道：“以她的性格，我觉得多半是安慰。”
“很正常，毕竟你这次求婚的诚意也不足。”
曲泽拉长语调，不紧不慢地解释：“求婚这么大的事，没有人愿意去猜，下次弄得更有仪式感一些，最好是能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再搅乱她的理智，从心底生出想要和你结婚的愿望最好。”
“你有办法？”
“当然，不过这办法说来话长，我刚结束拍摄累得很，要是你带点好酒来我家，或许我可以考虑帮你想想。”
季珩连忙扭动车钥匙，满速开往车库外：“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回家给你找酒送来。”
麟鹭府，温乐回到家收拾妥当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点开手机查阅睡前资讯。
这两天在山里被季珩困在套房，连玩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今晚得多刷一会儿。
可刷遍各类网络平台，她依旧觉得没什么意思，在清理完最后一条推送后，她点开了季珩发来的语音消息。
扬声器放大了季珩激动无措的声线，温乐噗嗤一笑，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番胆大的举动，忽地害羞起来。
她倏地滑进蚕丝被闷住脑袋，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好几遍，总算把鸡皮疙瘩全都滚掉，坐直身体打给了方悦。
“姐，这时候打电话来可不是你的习惯，遇到什么事了？”
“也不算吧。”温乐抿抿唇，将这短时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末了小声追问，“你说，我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渣啊？”
“姐，你别开玩笑了好吧，你这叫渣，那我岂不是渣皇？”
方悦顿了顿，正色道：“我觉得，你还是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我问你，如果主动的人不是季珩而是别人，你还会做出一样的反应吗？”
温乐拧眉想了会儿，弱弱回答：“应该不会吧，我也说不清楚。”
“那我问个直接的，如果你身边那个年轻助教追你，你会答应吗？”
“他？我完全没想过。”温乐连连摇头，“而且他太小了，和我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好多话我都听不懂。”
“那季珩不也比你小，还小了整整两个代沟，你怎么没拒绝？”
温乐：……
“姐，承认吧，你从来就没放下他。”
方悦一针见血，继续分析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都把你当成可靠的亲姐，因为你遇事总是冷静理智，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感情。”
“可自从这个季珩出现，你就变了，变得喜怒都形于色，也更像个普通人了，和你说话都轻松不少。”
温乐有些讶异：“是这样吗？”
“当然！”方悦很是笃定，“你长着一张拒人千里的脸，要不是因为季珩，我是万万想不到你也会有惊慌错乱的时候。”
“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办？这次没成功，他肯定还会准备下次，到时候你要答应吗？”
温乐轻抿唇角，小声道：“我不知道，虽然季珩和他家人都很好，可我们才刚复合，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太快了。”
“哎呀，总之我也说不清楚，乱得很。”
方悦摆出经验之谈，笑着安慰道：“那就跟着感觉走，抛开一切好好享受这场恋爱，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有答案。”
温乐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会儿，喃喃道：“感觉嘛，目前为止都还不错。算了，不想这些，说说你吧，解决掉那个麻烦精没？”
“没有，最近他出差了，我总算能喘口气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方悦长叹道：“但他回来还是个麻烦，我浪迹情场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他不是主动帮你吗？怎么又变成对手了？”
“是啊，一言难尽。明天还要上班，等我找个空闲和你慢慢说，先睡了，晚安姐。”
“晚安。”电话挂断，温乐忍不住点开微信想给季珩回复点什么，可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最后还是放弃了。
—————
十二月，期末压力因为过年提前到了这个月。
按照本月校历，过完元旦后两周都是考试周，这也意味着所有老师必须在这个月把课程上完并出好期末试卷，以及完成校领导安排的各类行政任务。
本就身兼两份工的温乐更忙碌了，这一忙起来，在她眼里所有和工作无关的事都成了杂事。
尤其是季珩每天送来的礼物和晚安电话，以及时不时的吃饭邀约，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打乱她的节奏。
终于，在一个忙乱的周末，温乐忍无可忍对着电话大吼出声，将心里的怒火全都撒了出来，总算让季珩收敛了一点。
每天的电话变成微信问候，两人就这么抽空联络着感情，直到过年前一周咨询室也放了假，她才应下季珩的约会请求。
养闲茶楼露台，两人坐在上次的亭子里，聊着最近的趣事。
脚下有炭火暖身，手里有茶水暖心，温乐搓搓手腕收起笑容，望着对面严肃道：“季珩，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吼你，我以后会尽量控制情绪，好好跟你说。”
季珩煎茶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到了杏眸里的紧张与无措。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温乐。
“你，你怎么不说话？”
桌对面传来她小心的试探，季珩龇起大白牙，轻松道：“嗐，我是被你正经的样子吓到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而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只顾着自己高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我也会尽量耐心一点，慢慢等你回答。”
新茶沏好，他坐直身子稍稍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很不高兴。”
温乐闻言，杏眸微怔：“什么？”
“我之前让你换情侣头像，你到现在都没答复我。”
季珩拿起手机，亮出个人主页道：“我选了好久才选出这张来，你和我都在上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这就把原图发给你，你也换上它，好不好？”
温乐点开收到的图片，杏眸猛地瞪大，竟是上次在向日葵田自己被他偷亲的瞬间！
“不换，这张拍得我太丑了。”她使劲摇着头，没留半分情面，“要丢脸你自己丢，别想拉上我一起。”
“可我觉得很好看，你看我们多般配、多甜蜜，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哪里会丢脸？”
“反正我不换。”温乐侧身对着他，不悦道，“要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没空，我当时肯定让你把头像换回去！”
季珩连忙收回手机，反驳道：“哎，那可不行，我的头像我做主。”
“对啊，我的头像也是我做主，不换。”温乐耸耸肩，学着他的动作也把手机装进了羽绒服口袋。
“好吧，头像自由，不换就不换吧。”
季珩瘪瘪嘴，探身拉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狡黠道：“那，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过？能不能带我见见阿姨，以男朋友的身份？”
见家长？温乐飞快抽出手指，连连摇头：“不行，我还没准备好，这太快了，再等等吧。”
“温乐，你不会又忘了之前的约定吧？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我们都说好要见家长的，结果你见了我父母，直接跟我提分手。”
晶亮的鹿眸迅速蒙上水雾，季珩仰起头竭力抑制住泪水，呜咽反问：“现在我们都复合这么久了，我妈对你比对我都好，你为什么还不肯带我去见阿姨？是不是嫌弃我没正经工作，给你丢人了！”
说完，他狠狠抹去清泪，鹿眸闪着破碎的光，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温乐，赌气般开口：“我不管，今年说什么你也要带我去见阿姨，你都睡了我好几次，总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吧？”
“什么叫我睡……明明是你穿兔耳勾引我！”
温乐倏地从座位上跳起，抓起背包缓了几秒，绷起脸道：“总之我还没想好，今年我们还是各自回家的好。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得赶回去置办年货，你也赶紧回去吧，别再和叔叔僵着了。”
说罢，她转身逃似的离开了露台。
茶桌旁，季珩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得意浮起。
看来那晚他的付出也不算白费，既然温乐不带他去，那他就自己想办法！
—————
临近除夕，H市处处张灯结彩，临街小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虽然不能放鞭炮，但温乐却觉得这是二十几年来她过得最舒心、最有年味的新年。
即使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这却是她在脑海中期盼了无数次的生活，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不用取悦他人更不用顾忌他人，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全凭喜好。
“妈，要不除夕我们还是点菜吧，自己做太累了。”
温乐提着蔬菜跟在温心身后，指着肉摊道：“这儿有现成的肉馅，买回去直接做吧。”
“不行，机器绞的馅比不上手剁的有弹性，吃起来差点味道。”
“妈，我接你来是想让你好好休息的，怎么你还是老样子。”
温心递给她一袋五花肉，站在肉摊前边选边道：“休息也要好好准备年夜饭，人少更不能马虎，该有的菜都得有，明年才能有好运气。”
“好吧，那你少做点，不然连着几天都吃剩菜，对身体不好。”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还是跟妈说说你吧。”
温乐扫码付完款，挽着她艰难挤出菜市，坐回车上才应道：“我最近还行，论文都交上去了，要是顺利的话明年应该能升个职称。”
“要是不顺利那就继续加油，实在不行我去老同学那儿做全职咨询师，反正怎么都饿不着。”
温心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笑道：“我从来不担心你的事业，倒是感情……你和小季到底走到哪一步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妈，你怎么也这么八卦。”温乐盖住戒指，微怒嗔道，“我和他就那样，毕竟分开了那么久，我还是想等等再说。”
“你心里有数，妈就放心了。”
温心转头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乐乐，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摩擦，遇到问题多和对方沟通，别自己一个扛，更别因为我的经历轻易否定对方，明白吗？”
“妈，我都明白，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好好享受属于你的新生活吧。”
她轻轻拍了拍温乐的胳膊，欣慰笑道：“好，妈听你的。”
除夕当天，温乐跟着母亲在厨房忙前忙后，虽然温乐一直提醒她少做一点，但把她口中的必备菜式做完，已经是下午四点，饭桌也被摆得满满当当。
温乐把最后一道蒸鱼端上桌，拍照的手都在颤抖，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叮咚——突兀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愁思，也让她浑身一颤，谁会这时候来？
方悦已经坐上去海边的飞机，家里的亲戚也刚断了来往，手机里更没有朋友需要江湖救急，连外卖都停送了，温乐实在想不出门外的人会是谁。
“乐乐，你怎么傻站着不动？是不是悦悦回来了，快去开门呐。”
温心取下围裙，拉着她往玄关走：“估计悦悦考虑到我在才不好意思直接按密码，她之前帮了你那么多，咱们可不能怠慢人家。”
“妈，她现在飞在天上呢。”温乐发完朋友圈，把方悦最新的朋友圈递给她道，“你看，半小时前刚登的机。”
“那也得赶紧去看看，万一是你朋友呢？”
“知道了妈，你别推我。”温乐他啦着棉拖，点开玄关的可视门铃道，“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