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时，彼此眼眶中满盛各自的情绪。

林知意不善应对这样的境况，原本不平的心绪被他那句话彻底搅乱，像是高温烤过的油锅，又被溅了滴水，劈里啪啦的彻底炸开。

女孩的眼尾都渐渐染上红晕，时珩看在眼里，眸中的温柔化开，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分毫，哑声询问，“脸怎么这么红？”

林知意喜爱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沉哑的嗓音让她呼吸一滞，眼珠在时珩眉眼之间乱扫一通后，略一垂眸，落到了他的唇上。

外面大雪飞扬，寒风呼啸，一窗之隔的室内只余彼此的呼吸声，混在暖气中蒸腾着周遭的气氛。

嗡——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声如同一只大手，轻轻一扣，便将被暧昧笼罩的一方空间敲出几丝裂缝。

氧气顺着缝隙灌入，林知意闭眼长舒一口气。

时珩眉眼一沉，视线还在林知意的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电话响了。”她再次睁眼朝时珩小声道。

“嗯。”

“我……我去洗……”林知意垂眸移开眼神，斟酌着措辞，“我去洗漱。”

说完便匆匆忙忙地往浴室跑。

茶几上的手机还在震动不止。

时珩没管，低头沉思片刻后才起身往浴室走去。

他站定在门边斜倚在门框，低头看着地面，抬手随意敲了两下门，“你……你要用的东西我给你拿了一些进去，要是有漏掉没拿的，你给我说一声，那个热水有些烫，你小心点，别把自己烫伤。”

他在外面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个遍，林知意在里面大声应道：“都在，谢……麻烦你啦。”

时珩无声一哂，摇了摇头走到茶几边去拿手机。

语音电话已经挂断，他重新给对面拨了过去。

“你这家伙，到没到你倒是给我说一声啊！”蓝梨的声音通过声筒传来。

时珩慢慢踱步到落地窗边，望着外面的雪景，视线没有具体的定焦处，“到了。”

“服了，”蓝梨长长一叹，“身旁有佳人，啥人都得靠边站呗。”

时珩顿了两秒，无奈轻叹，“这事儿还真得谢谢你，白天说的是认真的，下次好好请你吃顿饭。”

“得了吧你，”蓝梨那边还有些细碎的杂音，“你当初二话不说借钱给我创业的时候也没这么磨叽啊。”

“一码归一码……”

“得得得，”蓝梨打断他，“我刚看到你们那个联名的事儿，人家说你们炒CP带坏小孩儿呢，散播有一会儿了吧，你们没看着？”

“看到了，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哟，她？她是谁啊？你那合作伙伴？人家没名字啊？”蓝梨不留情面地调侃着。

时珩这才轻轻一笑，“她能力挺强的，看着年龄不大，处理事情沉着冷静，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急不躁的。”

蓝梨安静听着，笑着回他，“这么好呢？”

时珩静默片刻，才应了一声，“嗯。”

“哎，”蓝梨语气多了几分认真，“我们时老师可是最怕麻烦的了，能让你这么费心费力联络关系帮忙办事儿的人，那确实是差不了。”

时珩没说话。

蓝梨接着道：“你们郎才女貌的，也挺般配，不错不错，你俩眼光都挺好。”

“唉，”时珩抬手触上窗户玻璃，内外温差让玻璃表面结了一层细密水珠，凝结片刻就会滴落而下，他的视线随着水滴一垂，“还是我的一厢情愿呢。”

“你……”蓝梨似是被惊到，“我俩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丧气的语气，你不一向都是稳如老狗么？”

时珩沉沉叹了口气，“你这个用词……”

“感情您老人家就自个儿搁这儿纠结呢？你没问问人家知意的意思？”蓝梨没管时珩的抗议。

“人家那么优秀一女孩儿，再说，我俩才认识多久？”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蓝梨故意吊着嗓子，“有生之年在你嘴里听到这么真心实意夸别人的话，难得的很呐。”

时珩跟着一笑，“我不是经常夸你么？”

“你可闭嘴吧，哪次不是我威逼利诱的，”蓝梨没再深究这个话题，“我说真的，你得跟人说啊，你这不清不楚地，人家女孩子总不能主动问你吧，知意看着确实挺不错的，人家这么优秀，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您老人家就拖吧，有些人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啊。”

俩人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两句，蓝梨那边有人找，才挂断电话。

蓝梨的话他不是不懂，以前也觉得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努力争取就行。

可现在面对林知意，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畏缩。

若是一些不该说的话语被摆到明面上，两人连做朋友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状态。

玻璃上的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落，缓缓打在心底，犹如松针触动湖面，平静之处也会泛起圈圈涟漪。

打个电话的功夫，林知意已经洗完澡。

时珩给她拿的东西全都装在一个大的置物袋里，放在台子上，林知意打开来看，里面是干净的浴袍，一套米白色的女士睡衣，再往下是两个塑料包装，林知意一个一个拿出来。

看的她脸上一热。

一个是卫生巾，一个是一次性内裤。

她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又把垃圾归置好放进垃圾桶。

在里面踌躇半天，泛红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做了好一阵思想准备，才往下一压，抱着衣服慢慢走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珩听到这边的动静，抬头看她，眨了眨眼，柔声道：“你把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就行，明天就能穿。”

林知意干咳两声，“好。”

时珩看着她的背影，“困了吗？”

今天坐了多久的车，林知意差不都就睡了多久，这会儿毫无睡意，她摇摇头，“不困。”

“那再坐会儿。”

刚刚的抱枕已经被时珩拿出来了，林知意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进来在时珩身旁坐下。

不知是洗发水还是什么的香味随着她的靠近渗入鼻息，时珩放下手里的iPad，起身往厨房去。

片刻后，端着一个小碗出来，递给林知意，“看你晚饭没怎么吃，给你煮了个鸡蛋，想吃就吃点，不想吃就放着。”

林知意接过小碗，里面是红糖酒酿鸡蛋。

汤面的红枣和枸杞缓缓荡动，热气袅袅，烘烤着内心深处的暖意。

她拿汤勺喝了一口，酒酿不是很腻，香甜宜人。

时珩坐在她旁边打开iPad继续画着，林知意凑过去看，“哇！这是同人图吗？好可爱。”

“是，”时珩笔触丝滑，动作流畅，“按照林老师的意思画的，创意最大。”

林知意不好意思地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食材，“别这样叫我，我总感觉你在挖苦我。”

时珩轻声笑笑，“林老师别冤枉我，我实心实意的。”

林知意欲言又止，安静坐在一边喝汤看时珩画画。

一碗酒酿鸡蛋吃完，时珩的画也完成得差不多，他把iPad朝林知意的方向移了一些。

林知意抱着抱枕凑头看屏幕。

同人图画的是可爱风，彼此的对话风格也很轻快。

林知意勾唇一笑，“小锦真的好臭屁。”

时珩侧眸看着林知意的侧颜，周遭的香味一重一重叠加，让人眼角眉梢泛起笑意。

“大家吃它这个风格。”

“嗯，臭屁小孩儿，大家喜欢我也喜欢，看着可可爱爱的。”林知意慢慢划着屏幕。

动作间，耳后的柔顺发丝散落，时珩的视线移到屏幕上，温声道：“我也喜欢。”

同人图修改完已是深夜，时珩在客房铺好床让林知意先休息。

都收拾好后，自己才去洗漱。

昨晚酒店的暖气很足，噪音基本没有，可是好像没有在这里睡着安心。

林知意裹着松软的被子躺下，黑暗中的感官更加灵敏，被子扫过鼻尖，一股好闻的玫瑰香渗入肺腑。

时珩家里好像到处都带着玫瑰香。

林知意凑近被子闻了闻，熟悉的气味安抚着携带倦意的身体，慢慢睡了过去。

客房门与地面存有一丝缝隙，门缝处渗进幽暗亮光。

时珩卧室开着一盏小灯，他拿了本书在手上慢慢翻着。

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向是能安人心神的，纵使心思纷乱，面对珍视的对象，还是需要小心翼翼慎重对待。

灯光自上而下散落，印出他立体深邃的五官。

光晕与窗边交界，透过隐约的窗帘间隙，能看到外面树梢一应的白。

夜间风雪不断，偶有劲风席卷而过，枝叶间的积雪簌簌而落，混着第一缕晨光落到早起行人的肩头，引来几句怨言，再被手套附着的指尖扫下，洒落地面。

林知意拉开客房的窗帘往外望了一眼，“好大的雪啊！”她由衷地小声叹道。

随即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后，她又缩回被窝，昨晚时珩已经把画好的同人图发给她，今天只需要发出去就行。

还没登微博，屏幕上就遍布相关推送。

林知意把消息全部清除，点进微博简单翻了翻。

带节奏的群体很明显，话里话外都是揪着未成年不放，但从未提过一丁点联名带来的益处。

她顺着这些人的转发路径翻了一路，发现话术出处的IP又是南临。

林知意眉心微皱，这人还真是有毅力，上次没黑出个结果，这回再接再厉来了个大的。

她慢慢翻着这人的博文，蜀锦工作室在南临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也不存在明面上的竞品。

这人这么尽心尽力，不惜花钱去买水军下场，那不是对公，就是私人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