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看到陆予风还在上网研究什么,樊凡随口问道:“还在看什么呢?”
陆予风道:“找一些心理疾病的资料。今天那个孩子,我问了一下他平时的反应,觉得有点像躁狂症。我把影片给一个朋友看了,他说确诊需要更多的资料,最好是能够面诊。”
樊凡想想道:“好像真有点像。如果真是这样,以后会不会发展成暴力倾向?”
“很有可能。所以最好能早点干预。”
“这个不好干预吧。很多家长连抑郁症都不能接受,躁狂症听起来更严重。”
“嗯,希望不大,但总是要试一下。走之前跟他家长说说吧。”陆予风说着合上电脑,“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陆予风从不熬夜,这一点让樊凡也很佩服。
陆予风对很多事情都能泰然处之,但大部分人不在乎的事她又会特别上心。樊凡觉得她不太懂陆予风,虽然她很喜欢陆予风。
就像江远,她不懂他,虽然她还是很喜欢他。
江远的感情生活应该跟自己无关,自己也在努力向前看,樊凡不断告诫自己,但又总是难免介怀:他跟洛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孤男寡女夜半散步关系应该不简单,特别是他跟异性的交往一向谨慎,从来都是保持距离的;但他应该也知道这次广告背后金主跟洛雅的关系不简单,这样他也无所谓吗?他那么骄傲又有原则的人,真的会因为洛雅而放弃一直坚持的东西吗?他的改变是跟洛雅有关吗?他们又发展到哪一步了呢?樊凡又想到他们那晚的拥抱,在那之后又发生什么呢?
樊凡在黑暗中翻天覆地睡不着,虽然知道陆予风对别人的感情纠葛不感兴趣,仍然忍不住突兀地问道:
“陆予风,你说江远跟洛雅有没有可能恋爱?”
“嗯?不知道呀。我也不了解他们。”
这是樊凡预想到的回答,所以也没有特别失望,只是继续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一个人会喜欢上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吗?”
“可能吧。”
“你觉得江远和卢振羽谁更好?”
“不同的类型,各有各的好吧。”
陆予风的这个回答似乎认真了一点,樊凡又问:“那你更喜欢谁呢?”
“我不了解他们,但感觉他们应该都还不错。但如果你问的是那种男女间的喜欢,应该都还谈不上。”
樊凡突了生了别的好奇:“你有喜欢的人吗?”
短暂的沉默后,陆予风应道:“嗯。”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一次的沉默长到让樊凡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樊凡正准备道歉放弃打探陆予风的感情世界时,又听到了陆予风平和无波的声音:
“他很情绪化也很有才华。他是我的资助人也是我的引路人。我上学都是他资助的,也是因为他才入行的。”
“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樊凡忍不住继续问道。
陆予风好像已经预备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做出了回应:“他几年前过世了。”
樊凡内心震骇,有万千问题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陆予风的声音如常,似乎这只是无数对她无关紧要的事实之一。
樊凡睡得不好,最后一天行程也不紧张,所以她醒得比较晚。起床时,陆予风已经收拾停当,不在屋里了。
离返程出发还有两个多小时,樊凡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也出去转转,跟村里人告别。有老年人带着孩子在院子里做些日常活计,有的在田间劳作,几个没有上学的孩子在自家门口晃悠或者玩耍。樊凡只要遇到了人,都会专门上前致意。学校正在上课,樊凡也就没有进去打扰。
离开学校又走了一段路,樊凡远远听到了熟悉的叫骂声,走到转角就看到了“吹牛男孩”正在和他爷爷闹。樊凡隐约听出是男孩不愿意上学,在跟爷爷吵架。他仍然是歇斯底里的样子,爷爷气得跳脚揪着他要打,但哪里打得过。男孩对自己的爷爷还是有所忌惮,没有拼全力对打,但手足乱舞,有几次都几乎将老人推了个趔趄,口头也是谩骂不休,全无尊长:“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算什么!我爸妈的钱全部给你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钱给我,我去找爸妈!我不用你管!你个XX……”
樊凡欲要上前干涉,但想到前两次的冲突,知道她也制不住他。不过,也许可以做点别的,樊凡记起陆予风说过诊断资料不足,于是她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视频。视频以男孩挣脱束缚逃跑终了。老人冲着他的背影气愤地骂了几句,最后也不得不无奈地叹着气回屋去了。
樊凡心想,真的应该采取一点措施才行,否则将来可能会是大麻烦。也不知陆予风跟他们沟通过没有,或者又说了些什么?应该是要建议他们治疗,但乡村保守,而且心理治疗费用也不低,所以他们应该也不会同意。
回到住处时,陆予风还没回来,直到临行前她才和村长一起出现。原来她果然是去找村长和校长谈心理评估的事情了。结果确实如樊凡所料,并不乐观。校长表示理解,但也说了实施的难度;村长承诺有机会会跟家长们提议相关事宜,但听上去也只是托辞。
樊凡问陆予风要不要再想别的办法,比如以志愿者形式,直接联系心理医生过来干预。陆予风却摇头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家长的理解和支持是很难达成的。”
樊凡说:“我们总可以做点什么事情吧。”
陆予风却说:“我们已经做了应该做的事,其它的事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
“明知道有东西不对,就这么眼看着事情恶化吗?”
“是的,有时候只能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的事情只能自己承担,外人能够做的其实很有限。”
“你前面做的这些事情不就是无用功吗?这有什么意义呢?”
“无用功总是难免的。人总是带着一点希望去做事,就算有时候希望很小。但如果没有成功也要好好接受。至于意义,见仁见智。”
樊凡对陆予风的性格已经有一些了解,但有时仍然难免觉得她有时冷静得接近冷酷,可是她自己往往却没有办法去反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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