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在家住够了两天才回去。爸妈不了解她的工作,她也很少跟他们提自己的烦恼,但跟父母在一起,樊凡总是觉得特别舒服,有时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的性格不是这么折腾,一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跟父母生活,一定也是幸福的一生。这也是她父母的理想。别的父母期望子女化龙成凤,樊凡的父母却从未有这样的要求。父母当初给她起名“凡”,就是深信“平凡是福”。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平安快乐地长大,然后一家人在一起过着平凡的幸福生活。父母之间有时也会有争执,但涉及樊凡的事,他们总能很快达成一致,惟愿她能幸福安康。这也许跟他们家庭人丁单薄有关。父母两边都是单传,爷爷奶奶过世得早,外公早年辛苦劳作损害了健康,外婆早早退休照顾他,他们住得远,但大家的关系都是非常融洽的。
樊凡曾经觉得这是很寻常的家庭关系,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并非如此。她满心疑惑地跟父母讨论过这些事情,父母总是说:“虽然凡事都有例外,但血脉亲情的联系就是天然的,是非功利的,所以也是超越其它所有情感关系的。”所以后来樊凡又把自己的家庭关系视为“正常”,其它那些家庭无论是怎样的形态,都属“反常”,是值得同情。
这样想来,江远对她看得还是很透彻的。她对别人的优越感非常敏感,其实自己又何尝没有呢?也许正是因为对此有所觉察,所以面对真正的苦难,她才会那么不自在,总想找一些冠冕的东西去美化。她常常以自己能够应对各种艰苦环境而自豪,并将其视作人生无数勋章之一,可是对于很多人,苦难不是勋章,而是腐烂的疮疤。这就是陆予风所说的“局限性”吧。
江远好像更能理解这一切,这是因为他也经历过真实的苦难吗?樊凡想象不出来,江远这样一个几乎是被众人追捧着长大的男人,在成长过程中能够吃什么苦。他的原生家庭有如此不幸吗?这是否也是江远坚持认为他们两人“道不同”的原因之一呢?
这么多年来,樊凡第一次有了明晰的愿望,想要了解江远以前的那个家庭。
樊凡的思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盘旋太久,因为摆在她面前的最切实的问题是比如继续提升业绩,努力争取第二次股权回购机会。
还有大半年跟“永发”的合约就到期了,樊凡却越来越不安。“永发”利用大股东身份否决股权回购给樊凡敲了警钟,公司章程里她原以为不重要的问题现在看起来都像是“毒丸条款”。虽然上次的否决案不能完全认定为“永发”的有心之举,毕竟极少人能够预料一个普通的公益广告会造成这样大的损失,但“永发”实际并不参与公司运营决策,否决樊凡回购股权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呢?难道只是为了给樊凡一个教训或者是一种惩罚?樊凡总觉得“永发”的反应有些过激,实际别有目的。不过如果在接下来几个月里公司的业绩能够有显著提升,“永发”应该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回购了。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尽快完成回购,防止“永发”修改公司章程,在对赌结束前断绝一切生变的可能。
孙一一那套内部竞争机制长远看弊端明显,但却能在短期内创造高效益。樊凡目前考虑不了那么长远,所以也就照搬过来;另一方面,樊凡加大了绩效奖励力度,为此甚至不惜牺牲她自己的一部分个人收入。
有钱能使鬼推磨,樊凡的“强心针”打得到位,接下来几个月公司发展态势良好,业绩一路高歌,樊凡一度受挫的信心也得以重新提振。
个人生活方面,樊凡跟卢振羽的关系也有缓慢而平稳的发展,虽然卢振羽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精英傲慢”,实用主义观念,外在礼貌下的男子主义,有时也会让樊凡不适,但他也确实有一些睥睨他人的资本,所以换个角度看,这些缺点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魅力,特别是他的这些特质对于樊凡的生活和工作都还没有造成过任何负面影响,有时甚至能够有所助益;再考虑到自己实际也有差不多的问题,樊凡就觉得这些“小毛病”也并非那么难以理解和容忍。
卢振羽在一次送樊凡回家时拥抱她的时候,樊凡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接受了,但也就止于此了。对于更为亲密的接触,樊凡表现就很抗拒了。卢振羽很绅士,在她拒绝后也很识趣地不再做尝试。他的一切行为都无可指摘,樊凡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能对他敞开身心。
樊凡有时会想两人到底算什么关系。樊凡身边的人基本都默认卢振羽是她的男友。樊凡原来也一直觉得像卢振羽这样的“实用主义”男朋友,很符合自己的需求和理想,但实际交往下来,又总觉得作为男朋友,二者之间缺少了一些很紧要的东西。也许是荷尔蒙?但卢振羽的一些大胆的举动有时也会让她肾上腺飙升,产生心动之感。不得不说,卢振羽不时表露出来的“强者之态”对于樊凡是有吸引力的。那么是什么阻止了她跟卢振羽关系的发展呢?头脑一向清醒的樊凡在这件事情上也时常迷惑。不过她也不愿意再多想,她总是走一步算一步,感情方面更是如此。好在卢振羽也没有逼迫她明确态度,樊凡也就心安理得地保持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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