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与节目组敲定了广告植入细节。“恋爱目击者”的一对养宠物的恋人会将Gogou植入他们相恋的过程中；“十日谈”的参与者会在一对一交流中分享Gogou中的宠物视频。

樊凡去看过录制，有一次还遇见过孙一一。孙一一还是很漂亮，但完全脱离了之前的网红气。她画的淡妆，穿着是得体却又有鲜明的个性特点。神情态度倒没怎么变，仍然走路带风，目不斜视。看到樊凡时，孙一一面露一丝诧异。她疏离而又礼貌地跟樊凡打了声招呼就跟助理匆匆离开了。

樊凡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孙一一。孙一一本来正跟助理聊着什么，看见樊凡走过时突然主动跟她打招呼，说：“你的App做得很不错，我们又要市场上见了。”

孙一一现在真是跟王竞越来越像了，樊凡脑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你不要说你们也在开发同类App吧。”

孙一一莞尔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孙一一笑容一向美丽，可樊凡只看见一条正在向她吐信子的蛇：“你们是大集团，应该不会总是做些自降身价的事吧。”

“市场就是市场，只有市场价值，没有什么身价。”孙一一笑容不变，但明显带上了嘲讽的语气，似乎在笑樊凡毫无长进。

樊凡早就明了，缺乏实力支持的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所以她也只是笑着回应道：“说得没错，那就市场上见吧。”

走出来后樊凡试探着给锦荣发了信息，向他确认“永发”广告部现在有没有打算进军应用市场。锦荣只说据他所知没有，尔后又谨慎地补充说，很多计划只有高层才知道，他这个级别了解的事情极其有限。

樊凡想，如果真有这样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又真的这样机密，孙一一没有必要特意暗示她什么。孙一一无缘无故地做什么事情。敌暗我明，樊凡决定静观其变。

等待是很磨人的，但樊凡现在只能等待。等待节目录制，等待节目播出，等待节目效果，而资金随着每天的等待不断流失。樊凡在江远面前，对自己的焦虑缄口不言，但她因焦虑而生的亢奋太过明显，江远也连带着紧张起来，虽然他也在尽力控制不露声色。

江远的紧张是复杂的。他从心底里希望樊凡成功，但樊凡提及的那些炒作手段全不符合他的价值观。做广告需要夸张和噱头，这也是他原来一直都有偏见的原因；但他没见过樊凡在广告中“撒谎”，而且他也认为广告的“谎言”说到底只是一种文字游戏，算不上真正的欺骗，何况樊凡还用广告做了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的意义是不同的。樊凡的推广计划是要通过在“真人秀”中植入谎言完成的。虽然樊凡辩解说“真人秀”本来就有剧本，观众对此心知肚明；其中出现的品牌都是广告，这一点也是心照不宣的常识，这样的“谎言”根本无伤大雅。

江远不能指责樊凡运用这种“潜规则”去获得成功，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助樊凡；可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表达自己无异议的支持。所以江远只是一遍遍告诉樊凡，他身边有多少人喜欢看这两档节目，告诉她网上有多少关注度，努力让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成功的。

江远不完全支持的态度多少让樊凡有些烦恼，但他的行为又让她有所宽慰。她想，至少江远还是爱我的。

樊凡最先等来的是“恋爱目击者”，一对大学生情侣谈及熟识原因时提到了Gogou的线下宠物主活动。樊凡事先已经在网络上发布了一些情侣通过Gogou相识相恋的故事，此时，一批账号开始配合在“恋爱目击者”的讨论区和弹幕中提及Gogou。Gogou的下载量在当天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并逐渐发酵；两个月后，当“十日谈”中的热门情侣于私话时间交流Gogou中的宠物视频时，大流量产生了。有关Gogou的议论已有自发热度，不再需要刻意引导。Gogou的下载人数和用户注册数急剧飙升。已经有好几个宠物品牌跟樊凡联系合作了。

樊凡签完第一个推广合同后，难掩激动，兴奋地跟江远视频分享她的成功。她和江远这一两个月来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就连交谈的时间也不多。见面的时候多半也只是樊凡在说，江远除了鼓励和安慰樊凡，说话越来越少，走神的时间越来越多。信息也很少及时回复；打电话过去有时也不接，说起来就是在忙或者是睡过去了。江远失眠又加剧了，樊凡怀疑他又开始抑郁了，江远只说看过医生，开了安神的药，感觉好一些了，但樊凡不太相信。樊凡希望她的好消息可以让江远振奋一点。

江远没有樊凡那么兴奋，虽然他说起来是对樊凡满怀信心的样子：“Gogou热度那么高，成功是理所当然的。Gogou应该很快就能盈利的。”

视频里江远声音压得很低，灯光下的面容非常憔悴，樊凡一阵心痛：“你昨天是不是又没睡好？你妈今天又闹了吗？”樊凡这段时间很忙，江远也不轻松。他要写论文，还有一个书约，而付主编的病情日益严重，他却因为母亲的原因不能常去探访。

之前因为江远频繁跑去付主编那而，江母又开始躁动。她指责他抛下亲妈不管，反而为别人的父母做孝子，有一次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还打伤了江远临时请的保姆。她到处跟邻里抱怨江远“不孝”，虐待她，让邻居们避之不及。

樊凡也曾去看过付主编两次。付主编接受的治疗和看护已经是最好的了，其它的事情就算是江远在场也都是有心无力；对于江母，她更是不知能做什么，此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江远，只好去问江远的论文进度。

其实不用江远回答，樊凡也知道他的工作不可能顺利。付家体谅江远处境，说是付小宇已经回来了，又有护工，不用他频频过来。但江远与付主编情感深厚，因为不能时常探访，挂念之外又新增了歉疚，工作不能静心，论文和约稿都进展缓慢。

江远苦笑：“刚刚正在写着呢，有点写不下去。我们领导说我精神不好，让我在家休息几天。他大概不知道，我在家是最不能休息的。”

樊凡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江母的声音由远及近：“阿远，你在做什么？我的肩背痛，你过来帮我捶捶啊。”

江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木然地对樊凡说：“你听到了。先挂了，以后再聊吧。”随即挂断了视频。

要是能够强制送她去医院就好了。那种出于无力的愤怒感又席卷了樊凡的理智——这个名为“母亲”的人，仗着跟江远的血缘关系，仗着江远善良有道德，肆无忌惮地压迫他；她奈何不了自己的丈夫，控制不住另外一个儿子，更对付不了她的媳妇，就把所有的威压施加给了江远。人善人欺，世间真是全无公道可言。

樊凡决定，等处理好Gogou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江远从这个泥潭里拖出来。她要兑现自己说的话，她要跟江远结婚，买个大房子，请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江母，一个不够，就请两个，三个，不管怎样，一定有办法的。谁也阻止不了她！而要实现这些，她的首要目标，还是要让Gogou尽快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