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一走出来就长长吐了口气。她刚刚不过是虚张声势——极限施压那一套她从来都不陌生。

孙一一说的很多话她也都是想过的，继续经营Gogou当然有很大的营利前景，但缺乏雄厚的资本支持，风险也同样巨大。科技市场波谲云诡，一个产品能否杀破重围，牢牢占据市场并发展壮大，又或者能够发展多久，靠的不只是技术能力或者经营才华，运气也是极其重要的。每天都有多少盛极一时的产品黯然退场，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若是过去，樊凡肯定就会凭着一念孤勇，不顾一切地做下去，但现在她开始考虑风险，考虑失败的可能。

她虽然跟江远说，失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打回原形，从头再来，但有的事情未必容许她有那么时间从头再来了。比如江远，如果真的血本无归，她自己倒是没事，反正总有父母包容她；可是她跟江远的希望却会更渺茫了，金钱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解决江远困境的东西了。

Gogou对她重要吗？当然很重要，所以她不能贱卖了它。Gogou包含了太多东西，这不只是她个人的产品，也是她和江远人生重要历程的见证。

Gogou是对她是超越一切的重要吗？绝对不是，家人，江远，个个都比这个App重要。如果需要她放弃Gogou去成全他们，她绝不执着。

现在她要做的，是尽快把Gogou卖出去，卖个好价钱，而“永发”就是首选。

Gogou不是为“永发”开发的，但樊凡开发时确实考虑过“永发”。“永发”坑过她，她得讨回来。她原想通过Gogou的成功，吸引“永发宠物”的竞品入驻。“永发”对威胁是很敏感的，到时或者积极争取与Gogou的商务合作，或者也有可能沿袭他们的固有路径，投资或者是收购Gogou。不管哪一种，樊凡都将占据主动权，而到时候，她会让“永发”妥协。

当然，也可能有意外，“永发”对Gogou不屑一顾，但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把平台做好，她就有可能吸引投资，等到Gogou在宠物平台占据绝对优势，“永发”总有一天会意识到它的价值。

事情发展大致如樊凡所想，只是没想到孙一一会玩“抛砖引玉”这套——字面意义上的——用一个低配版的仿品作为谈判筹码。

樊凡的筹码是别的投资人。在更早一点的时期就有人想要投资Gogou，但樊凡基于更长远的考虑拒绝了；最近也有资方找她谈过合作，条件自然原来更好，但也没有达到樊凡的预期。樊凡自己已经向一些知名创投机构投递了BP，但都还没有回音。她刚刚特意把期限放在两个月以后，不仅是为了向孙一一暗示她的底气足，对于这桩合作并不急迫，其实更重要的也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如果她能在这一个月内获得更多的投资意向，她就会有更多的筹码。

只是她不知道孙一一或者王竞能看穿她多少，虽然他们十有**会想到别的投资者的问题，但他们这次又会如何狙击呢？或许仍然是“宠爱”，他们在“宠爱”上下那么多功夫绝对不止为了跟自己谈判。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投资人呢？

樊凡知道募资没那么容易，但确实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仍然不能保证可以获得大资本的青睐。主动上门的基本都是一些企业家投资人，他们在资金投入上十分审慎。樊凡想要寻找一些专业投资人，但没有专人引荐，接触的渠道极少，她投的BP也如泥牛入水，毫无音讯。

樊凡决定再给Gogou添一点火。新闻热度已经有了，樊凡又联系了财经科技媒体对自己进行了专访，突出了Gogou的独创性和蓬勃的发展态势，力求给潜在投资人更加深刻的印象。与此同时，她竭力挖掘各种可能的关系，每天通过社交媒体查找讯息，进行私信轰炸，直接联系投资大佬。

孙一一没有再找过她，但“宠爱”没有停止动静。依赖“永发”大广告集团的资源优势，“宠爱”的宣传进一步铺开，甚至有与Gogou分庭抗礼之势。但樊凡也发现，“永发”对“宠爱”的实际投入只是囿于表面，并没有针对具体市场特别是下沉市场做大规模布局，基本都是亦步亦趋地模仿Gogou。樊凡有充分理由相信“宠爱”暴增的下载量里有很多水份，但这确实极大地阻碍了樊凡寻求投资之路。

樊凡每日唇焦舌燥，游走在不同的人和机构中。她滔滔不绝地陈说Gogou的成绩、未来发展规划、巨大的盈利空间。她有亮眼的数据，有看上去切实可行的计划，但总抵不过投资人的灵魂一问：“在竞品已经出现的情况下，你怎么保证投资回报率和回报周期呢？”很多人都直接提到了“宠爱”。

这就是“永发”的狙击。樊凡已经听说“宠爱”正以个体名义在市场上寻找投资，而“永发”是其背书之一。樊凡很清楚这醉翁之意。“宠爱”的真正目的不是获取投资，其作用是做市场上的泥鳅，把水搅混。她知道真相，但她没办法说服那些投资人。不管“永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宠爱”的出现确实向他们展现了别的可能性，以及他们投资可能面临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