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刚想惊呼，又咽了下去。其实她原来也想过这种可能，但又听说付小宇是有过男朋友的，所以觉得自己猜错了。
“这么长时间，付家人一点儿没察觉？她伴侣应该也在英国吧？一家人一起在英国住了那么久，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付老师可能有感觉吧，只是不愿意承认。他总是跟人说付小宇早恋的事，大概就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死者为尊，但樊凡还是对付主编心生不满，如果他能够稍微开明一点，何至于引发这么多混乱，扰乱大家的幸福。
“他自己不承认也算了，何必把别人拖下水。”虽然知道江远不会喜欢听她埋怨付主编，但樊凡实在觉得生气。
江远果然马上为付主编开脱：“这是我跟付小宇之间的事情，不怪付老师。他到后面根本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更不用说逼我们做什么了。”
“付妈妈也不知道吗？”
“付师母现在应该是知道的了，但付小宇还没跟她说，她也就没提。我们结婚前付小宇的女伴还来过，葬礼也来了。她们在英国也见过，我觉得付师母应该看出来了，所以我们结婚前，她专门跟我们谈过，要我们考虑清楚，说没有感情就不要结婚。”
“所以这整件事完全就是付小宇一手搞出来的？”
“付小宇不想让爸爸留遗憾。付小宇做事非常果决，也经常顶撞付老师，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她总觉得付老师病情发作这么快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樊凡对付主编还有一点尊长亡者之讳，但对付小宇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那她自己负责就好了呀，让你陪着演戏算怎么回事呀？简直可恨。还有她的女伴，也够大度的，竟然能够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开什么玩笑，形婚都不行好吧。”
江远勉强笑了一下：“我也有一半责任的。”
江远不说还好，说起这个话头，樊凡又来气了：“你当然有责任，而且责任重大。付主编付师母都没要求这么离谱的事情，你听付小宇两句忽悠就自己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你是对付小宇有特别的情感吗？还是说纯粹就是为了你妈？难道付小宇保证英国可以根治你妈的心理问题？如果只是改善，值得你背叛我吗？你是完全不相信我？如果国外真能治好你妈，我们两个难道就没办法送她过去吗？”
樊凡越说越气，使劲甩开了江远的手。如果早知道是出于这样简单的原因，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呢。
江远无法回应樊凡这一连串的质问，停住了脚步。“非凡”感觉到了异动，有些焦躁地绕过江远，围着樊凡转来转去，抬起头发出讨好的呜呜声。
樊凡见吓到了“非凡”，干脆也不走了，蹲下来抱着“非凡”一顿安抚：“别怕别怕，不是跟你生气，你是一个乖宝宝，不像有的人，这么大了还那么不靠谱。”
樊凡努力想着陆予风的话，试图控制自己的脾气，但江远的决定跟道德选择根本没多少关系，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件事了。
樊凡想就此走掉，又不想丢下“非凡”，一把从江远手里夺过牵引绳：“我才不要把‘非凡’给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我要把它带回去。”
江远却攥紧了不肯放手，樊凡扯了几下都没扯过来，而“非凡”又躁动起来，对着两人低吠，已经有路人好奇地向他们看过来了。
樊凡情绪上头，也不知要怎么发泄，抓起江远的手就咬了一口。江远吃痛地低叫了一声，本能地把手一缩，但很快又放弃了挣扎。樊凡却被自己这样出格的举动惊到了，一下放开了江远的手，又拿起来擦了一下，紧接着又甩开，也不要狗了，抢步就往前走。
江远任由樊凡动作，始终没有说话，看到樊凡要走，才一把拉住她：“别走。你可以咬我的。不要生气。”
在公园里拉拉扯扯实在难看，樊凡低声喝道：“谁愿意咬你！你快放开我，不要让我在这里踹你。”
江远还是不放手：“你想踢我也是可以的。不过先听我把话说完。”
樊凡怒视着江远，停了下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可以让你干出这种事？”
“是还有别的原因，”江远慢腾腾地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樊凡急了：“你是耍我吗？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那个找你投资谈海外并购的，你知道背后那家公司是英国的吗？”
樊凡瞪大眼睛，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是想说……难道那个投资……你的意思是……跟你……是付小宇……”
“是付小宇的女伴，认识那个投资公司的人，推荐了Gogou。当然，她只是牵线，他们愿意投资是因为确实看到了投资价值。我相信，如果你有更多的钱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自己也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投资人。但是当时，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不对？虽然你总是跟我说没关系，但我太了解你了。事业对你那么重要，费了那么多心血，要是又败给了‘永发’，你肯定受不了。”
“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樊凡还是有一种虚幻感。
“早告诉你，你会接受吗？”江远苦笑一声，“如果可能，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的。我不想你有任何负疚感。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有的这一切，是因为你有能力，有时你只是差点机遇。你需要的钱和资源，我都没有；如果能够帮你找到一点人脉，我很愿意去做。如果这件事还能对别的人有好处，当然又更好了。”
樊凡百感交集，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非凡”已经就势趴了一阵，这时又慢慢站了起来。江远牵起它，对樊凡说：“有点晚了，回去吧。”
樊凡默默地跟江远并排往回走了十几步才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江远重新拉起了樊凡的手：“这件事完全不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这对你可能也不公平，但我当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非常生气，我不想你难过，更不想你恨我，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而且只有一年而已。你是很坚强的人，你是可以承受的。”
“你可不要说我坚强了。一说坚强感觉就是要被虐了。你老是虐我。这一晚上你都要把我整成精神病了。”
“到底谁在施虐呢，又是骂，又是咬，又要踢的。”
樊凡羞恼地举起江远的手，又轻轻咬了一口。
江远笑得很轻松：“你是跟‘非凡’呆久了，所以也变小狗了吗？可是‘非凡’也不咬人呀，对不对，凡凡？”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阴影里，樊凡转身攀住江远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声音极尽温柔：“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什么事业也不能跟你换。我一年都不想换。”
“我知道，”江远像想起了什么，又带着点孩子气地说：“你说过的，你不会拿我换钱。”
樊凡记得这件事，那时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还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气：“那时我还以为你是随口问的。”
“那你是随口答的吗？”
“当然不是。但如果我当时说愿意，你会怎么办呢？”
“我还是会帮你，但我会很失望。”
“会有多失望？”樊凡抬头追问，“会又想离开我吗？”
“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没有那么爱我，我应该没办法长久地跟你一起生活。”
“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呢？这种事你可一定要慎重哦，不能凭几句话或者某种事情就轻易做判断了。而且，你也不要老是这样考验我，我的意志很薄弱的，哪天万一经不起考验就真的离开你了。”
“那你也不要考验我。那个广告模特，是子虚乌有的吧？”
江远竟然还没有忘记模特的事情，樊凡不觉好笑：“也不完全是假的了。是有这么个模特，他也确实有帮着遛狗，但只开拍前遛过几次。而且，人家也有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那你可要保持距离，不要让别人女朋友误会。” 江远把自己的私心说得光明正大。
“有道理，”樊凡忍笑，“以后我会注意找单身的。”
“不准！”江远说得霸道，“都说你不要考验我了。”
樊凡蹭着江远的脖子使劲点了点头：“知道啦。不过你以后如果有不确定的时候，一定要先问过我。我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有桂花香不断飘来，而此刻，树下的一方阴影就是一个幸福的时空，隔绝了过去的种种悲伤，也隔绝了未来将有的痛苦，只有现在，只有彼此，只有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