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昨夜没睡好，早上在家门口等着林渡荆出门，等到快要迟到她忍不住去敲隔壁家的门，结果是严蓉开的门，和吴虞诧异犹疑的目光相比，严蓉疲倦的眼眸里还是先透出娴熟的客套应付。
“真是好久没见小虞你了，阿姨昨晚回来都没认出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谁，所以没能来得及和你叙旧。”严蓉显然清楚吴虞是来找儿子的，语气遗憾地告诉吴虞，“小林已经去上学了。”
吴虞不太擅长和严蓉这种精明的长辈打交道，有种本能的回避，她又怕上学真的迟到，来不及多问多说，礼貌地和严蓉道别后加急赶着到学校。
城南中学的阅卷效率奇高，各类副课老师都会被抓来加班批改试卷，入学考的隔天所有试卷和整体排名都被公开公示。
现下，吴虞拿着卷子订正错题，思绪默默跑偏，回想到今早的情况，还是觉得不对劲。严蓉和林方劲在临近工厂的郊区有独栋别墅，常年忙于应酬没有在爱晚小区将就过夜的习惯。其次严蓉是个在乎外在形象的人，向来不轻易暴露疲态，还有林渡荆……
“吴虞，还是你考得好。”朱霏娴误会吴虞在认真想错题，被她下课还专心致志的学习态度刺激到。
“我们就相差一分，大家都是正常发挥吧。”吴虞没有多想。
“一分呢，也有十三名的差距。”朱霏娴整理自己的卷子，瞥见吴虞的数学有132分，全班女生里最好的数学成绩。
吴虞不太喜欢别人和自己比较成绩，如果朱霏娴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暑假光顾着玩乐在城南绝对达不到中上游的水准，对方隐隐有些夸大焦虑的嫌疑。
“你暑假在哪个老师家里补课吗？”朱霏娴歪着头问吴虞。
“没有，就是借了学姐的课本做往年的讲义。”
“原来还可以自学，你真聪明，像我这种人只能靠上补习班找老师问问题。”
吴虞低着头检查英语错题，她听到朱霏娴的夸赞和自贬没有应和。她从小就被妈妈严格要求练琴，后来又被林渡荆施压监督学习，纯纯的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吴虞觉得较量揶揄背后的努力挺没意思的，不想和朱霏娴纠缠这种话题。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我每次考完试就特别想靠说话发泄一下，你别介意啊。”
“希望赶紧熬过第四堂课能去食堂吧。”吴虞转移话题，视线有所感应的迅速望向窗外的走廊，林渡荆校服外套微微敞开，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听同学说话，他侧脸背光，眼窝和长睫的阴影深邃，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不合时宜的深沉。
他应该能注意到她的目光。
吴虞有些郁闷，林渡荆在防备她。
第四堂课铃声响起，上课下课，学生乌泱泱地涌入食堂，排队吃饭，然后乌泱泱地赶回教室，重点高中注重秩序和效率，学生的表情和动态几乎都是复制黏贴，没人想做异类，甘心做垫脚石。
4班最后的一节课是物理课，徐庄作为班主任，故意占了五分钟时间发言给学生喂毒鸡汤，无非就是想激励考得好的学生继续努力，考得差劲的学生不要坐以待毙，给班级荣誉拖后腿。
吴虞什么都没听进去，在徐庄教尺一拍讲台宣布下课时，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把书迅速塞进书包，疾步走出教室和徐庄擦肩而过，被对方单手拽住胳膊逮住。
“男生这么莽撞冲也就算了，你有什么急事？”徐庄站在讲台上早就挨个观察过地下的学生，吴虞看着乖而矜持，听道理的时候眼睛呆愣无神，偏偏她目前是班里理科成绩最好的女生，难免被几位老师高看两眼，多份关注。
吴虞低着头，摆出受训的姿态默不作声。
徐庄也不想刚开学就为难新生，瞧着吴虞一幅任由说教的卑微态度，随手松开了吴虞的手臂，“你数学成绩不错，但是生物还是很薄弱，将来要是选理科还是会吃亏的，上课要专心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
“明白。”吴虞没想到徐庄会特意留心自己的状态，愈发心虚。
“走吧，走吧。”徐庄饶过学生，也适当饶过自己的操心命。
“谢谢老师。”
吴虞的视线从三楼越过叶子变黄的梧桐树，在穿着统一的校服人潮里找林渡荆的身影。她之前还埋怨过他暑假个子猛蹿了五厘米让两个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不平等。现在她庆幸他的身高在人群中能够优越的脱颖而出。
可是等她真的跑下楼，追赶到校门口时，只剩下逐渐分散的人流和不断制造噪音的堵塞交通。
“吴虞，要不要一起喝杯奶茶。”同班的同学走出校门，发现吴虞正好在等红灯，上前邀请。
“抱歉，我今天家里有事情。”吴虞婉拒，错开同学失望的眼神。
“那下次再约你啦。”女生们手挽手跟落单的吴虞拜拜，讨论点哪个新品奶茶。
吴虞两手勾着肩膀低头走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轿车一直在对自己鸣喇叭，直到吴瑞粦按下车窗，费力喊了好几声大名才唤住女儿。
“入学考没考好吗，心情这么低落。”吴瑞粦从后视镜看女儿，放松语气问她。
“总成绩还行，就是生物差点。”吴虞坐在后驾驶，把厚重的书包放在腿上，如实回答。
“晚上有个给静静阿姨庆祝生日的饭局，你今晚就先放松心情，蹭点寿星的喜气吃点蛋糕，提高成绩也不急在一时。”
吴虞靠在真皮车椅上，她始终无法习惯吴瑞粦突击出现让她参加临时邀约的饭局。她更像是个吉祥娃娃，要是条件允许，需要再弹一首生日歌增添气氛。
“爸爸，你和严蓉阿姨的工厂还有合作吗？”吴虞想起吴瑞粦和朱雅以前聊起过林家的生意，颇多羡慕感慨。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就是听到一点不太好的风声。”
“别人家里事情我们还是少管。”吴瑞粦左右张望掉头转弯，“这件事我会留意的，毕竟大家多年邻居要是有困难还要主动帮忙的。”
吴虞松了口气，勉强地摆出笑脸乖乖陪吴瑞粦应酬饭局。
生日饭局定在聚丰楼，独立包厢里除了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圆桌还有唱歌的音响设备。吴虞对这些叔叔阿姨熟而生疏，他们每个人看到吴虞的新校服，都要夸赞她是个聪明的好学生，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吴虞有个好朋友是她的榜样，激励着她才考上城南。那个朋友的父母就是久诚工厂的老总，祝老板应该认识的咯。”吴瑞粦刻意挑起话题。
“我们记得，你以前经常提起那位老艺术家邻居嘛……原来久诚工业就是她儿媳经营的。”祝老板仰头喝酒，圆脸红腾腾，“我做精密零件的朋友说久诚的货款欠了他半年没还，要打官司了。”
“久诚不前两年还拿过政府颁的十佳企业奖吗”
“生意场哪里说得准……”
吴虞咬着筷子，熬到8点多才等到有人喝醉倒下，但随即有人提出下一轮的KTV活动。
吴瑞粦酒多了，只能下楼拦了辆出租车送吴虞独自回家。
吴虞放心不下吴瑞粦，走到祝老板面前让叔叔帮忙照看父亲，对方夸赞她有心。
“祝叔叔，久诚大概欠了多少债务，会破产吗？”
祝老板抽着烟消遣，笑呵呵地绕过这个话题“说不准的不能乱说。倒是你还记不记得小胖弟弟，他现在上初三，要是明年能考个普高我都满意了。”
吴虞终究没得到好的消息，她垂下黯淡的目光，在出租车的鸣笛催促中上车。
街灯坏了，在黯淡萧瑟的夜里一闪一闪跳着亮，爱晚小区的野猫小队伺机觅食好心人投放在角落的猫粮和剩饭，看见突然驶来的车投来两束远光灯，警觉地窜入草丛。
吴虞从出租车下来，觉得蛋糕吃的多喉咙发腻，她顺路走到旮旯里的小店在门口拿了瓶矿泉水，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掀开发黄的塑料皮帘子准备向老板付钱，毫无预兆地撞见付钱买烟的林渡荆。
“喂。”
吴虞追在林渡荆身后，喘着气冲到他的身前，伸直右臂拦住他，其实她根本拦不住，好在他还愿意停下。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林渡荆抿着唇，似笑非笑，没有被撞破干坏事的畏缩。
“有段时间了。”
吴虞在林渡荆的坦诚中放下手不再拦他，她根本拿他没办法，也不可能骂他打他。
林渡荆从吴虞手里抽出那瓶一直来不及打开的矿泉水，替她旋开瓶盖递给她，“喝吧。”
吴虞边走边喝，一小口一小口把水艰难地灌进嘴里。她在等林渡荆跟她解释，故意放慢脚步留足时间，但走到家门口，他还是没跟她说一个字。
501的门打开，严蓉正站在门前等林渡荆回家，看到吴虞还客气地向她打了声招呼，不见落魄的紧绷。
吴虞借着灯光看清严蓉的脸和身材，额角散落的深红棕发丝妩媚却遮掩不住常年喝酒的浮肿。她微微向林渡荆颔首表示，双眸冷静地从儿子手里接过新买的香烟和火机。
“林渡荆，试卷上的错题我还是没搞懂，你可以帮我讲一下题目吗。”吴虞在对面关上门的刹那，壮起胆子出声喊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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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预防针，后续小林会比较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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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