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回家之后咱俩去看电影吧,我请你。”余雨桐看向窗外。
窗外的杂草茂盛而顽强,但因火车的行驶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南愈:“到时候再讲吧,我要利用这个时间好好补一补理科,顺便把各科定的资料抄一抄。”
余雨桐抿了抿唇,没接话。
“你的白头发又变多了。”齐在说,“而且你比开学时瘦了很多。”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熬夜?”
“白头发又多了吗?”南愈突然严肃坐正身子,“咳咳,我、南愈,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长白头发的人,这足以证明我架子比你们大,所以你们都要尊重我,懂了没?”
“哈哈哈……”
余雨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你自己都笑场了。不适合开玩笑的场景,就不要开玩笑。”
齐在摸了摸南愈的小揪揪:“少熬夜,熬夜会变丑的。”
“嗯?”南愈捏着自己的脸,“我丑吗?我可是天使姐姐。”
余雨桐:“丑死了,还没有万分之一好看。”
南愈:“嗯嗯嗯,你最漂亮,你最漂亮。”
“哈哈哈哈哈……”打着哈欠的齐在被逗笑。
“困啦?困了,睡觉吧。”南愈把齐在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软软的头发挠的脖子有些痒。
余雨桐愕然地看着南愈,眼神像看精神病一样:“你是不是真得羊癫疯了?回家高兴傻了?怎么和精神病一样?”
“睡了睡了,你也睡吧,9个小时火车来。”南愈闭上眼睛,头靠在齐在头上。
余雨桐拌了拌嘴后趴在桌子边缘睡了。
对面的三个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南愈三人。
“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睡一会。”南愈用只有齐在可以听到的音量说着。
齐在轻笑一声闭上眼睛:“嗯。”
“你先睡,我给奶奶回个信息再睡。”
——我没事的奶奶,让你担心了。学校那件事都交给校长处理了,我不用参与什么,你也别操心,我们学校校长背景大着呢,开的车都是大奔,你放心好啦。我11点就到家了。
回完消息后南愈把手机放好,火车上大概率是有小偷的,所以比较贵重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陶棠……她不应该死的吧?
南愈皱了皱眉。
还是去想,是不是太矫情了?应该是吧……杨校长为什么对我关照?是因为爸爸吗?还是单纯就是人好?应该不会有所图吧……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坏人?
如果杨校长口中的话是真的,那是不是代表爸爸也是认可我的?他会不会和沈继的爸爸妈妈一样骄傲有我这个孩子?
肯定是的,爸爸肯定认为我是他的小骄傲,我也是爸爸炫耀的资本。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至少这一刻痛苦沉入了水底。
齐在动手很轻扯掉南愈衣服上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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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醒一醒,还有几分钟就到站了。”余雨桐拍了拍南愈的胳膊。
“我睡了这么久吗?”南愈从齐在肩膀上起来,捶捶发酸的脖颈,“嗯?我什么时候躺到你肩上去了?”
“你还好意思问,睡得跟死猪一样。叫你天天熬夜汗,丢脸丢大发了吧?”余雨桐顽皮的笑了几声。
南愈瞥了一眼余雨桐,举起手机:“来来来,咱三个拍照片吧,做梦梦到了。”
余雨桐:“你拍照技术行吗?”
南愈:“那肯定行啊。”
“来来来,耶!”
余雨桐比了一个剪刀手,南愈什么动作也没摆,齐在没看镜头。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梅市南站,请在梅市南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今天运气还挺好,早点了。”南愈站起身,拉住行李箱的箱杆,“回家啦,回家的感觉就是好。”
6号车厢就三个下车的。
“咦,好冷啊。”余雨桐打了个寒颤,“梅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啊。”
“你冷吗?”南愈看向齐在。梅市没有下雨,雨伞自然就用不上了。
“不冷啊,怎么了?你要把你的衣服给我穿吗?”
南愈摇摇头:“我记得你体寒,在梅都要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好。”齐在温柔应了句。
“谢谢。”
“我走这边,你走哪边?”南愈笑了笑。
齐在:“正好和你相反。”
“啊……”南愈有些失落,“那好吧,在家常联系啊,再见。”
“嗯。再见。”
“走吧,余雨桐。”南愈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开了。
“哎!走这么快干什么?”余雨桐道,“那个,开学哈。”
齐在点点头,让她快点追上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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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余雨桐追上后没好气的问。
“我怕一步三回头。”南愈放慢脚步。
“回头怎么了?回头代表关系好,真搞不懂你。奇葩。”
南愈:“回头就会留恋,留恋就会止步不前,止步不前就会被淘汰。这个世界多的是优秀的人,你内核不强大,就只会被情绪支配。”
余雨桐:“可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去留恋啊。”
南愈低头看着冻到乌紫的手:“人还是理性一点比较好。”
余雨桐思考片刻,道:“理性的人会少很多生活的滋味,我还是觉得感性一点比较好。”
南愈:“个人持有个人观点。我感性,所以我想理性。”
人就是很矛盾。想付出怕没收获,想留恋怕被辜负。太理性无情感,太感性无智商,太独立无依靠,太依赖又不成长,很难有人把两者协调好。
“等会我们打车回去吧。”余雨桐刷身份证出了站。
“额……”南愈犹豫了。打车要花二三十,这个点也没公交车了。嗯……还要还沈继钱,额,还是走路回家吧。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我要去买东西,你自己回家吧。”车站门口的风很大,这本来就寒冷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
“真的假的?”余雨桐不相信,她拦了辆车。
“我骗你干什么?我要去给宁宁买礼物。”
“嗷。”余雨桐应了句,“那行吧,你快点回家,注意安全。”
南愈知道拿南屿宁当挡箭牌,余雨桐百分百会信的。
“嗯,到家了给我发信息报平安。”
“知道了,拜拜。”“嗯,拜拜。”南愈看着车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唉,什么时候全国来个二十四小时制公交车就好了。他拉着行李箱往前走,手已经没知觉了。南愈去桂市那没带特别厚的衣服,他以为学校会发冬季校服,哪知道会出这么大岔子。
这哪是哪啊,不会迷路了吧。南愈左顾右盼。哎呀,不管了,往左边走吧,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小姑娘,买糖葫芦吗?”一个在路灯下卖糖葫芦的白发老奶奶叫住了南愈。她穿的很单薄,身体微微颤抖着
南愈停住脚步,让僵硬的脸扯出一个笑:“怎么卖呀?奶奶。我是男生,不是女生。”
“不好意思啊,孩子,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老奶奶努力眨着眼睛,“小串5元,大串8元,草莓的10元一串”
“没关系。那奶奶,给我来一串草莓的,回家带给我妹妹吃。”南愈拿出手机准备付款,“是10元对吧?”
“是,小伙子对家人真好。”老奶奶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谢谢奶奶,我付过了啊。”南愈接过东西迅速跑开。
“支付宝到账八十二元。”
“哎!小伙子,你付多了!”
“我点错了,那点不要了!”南愈大喊着,声音消散在风里。
跑了一会他停下来休息,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不能跑多了。他想着。
烦人啊,记忆越来越差了,这点路都记不住。南愈抬手拍着脑袋。
“小帅哥去哪儿?姐姐捎你一程。”一辆黑色大奔停在了南愈身旁。
“啥?”南愈喘着气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做的我都看见了,做的很对,所以姐姐捎你一程。”车窗缓缓摇下,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可以吗?”南愈有些受宠若惊。好人终归有好报呐!
“可以。”
“那谢谢姐姐啦,我到和平巷。”南愈坐上车。女司机不会让人起太多疑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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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就到这里吧,这扇门就是我家,真的太谢谢您了。”南愈拖着行李箱下车。
“不客气,我走了,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奶奶,我回来啦!”南愈站在家门口大喊。
“哎呦!奶奶来啦!”梅珞连忙从屋里跑出来开门。铁大门嘎吱响了几才会被打开。“来奶奶抱抱,想死我大宝贝了。”
“我也想你啦,奶奶。”
我才不是没人要的野种,我是奶奶的宝宝,永远也长不大的宝宝。
“哥哥!”南屿宁从屋里飞奔出来,“哥哥抱抱!”
“别跑这么快,摔跤了就不好了。”南愈一把抱起南屿宁,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呀?”
“等哥哥!”南屿宁发出一阵铃音般的笑声。
梅珞接过行李箱:“走吧,外面冷,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
哦!糖葫芦落在车上了。算了,明天再买。“我穿的不少呀。”
“来,你们年轻人都爱把烧烤当宵夜,奶奶刚去买的,你快趁热吃。”梅珞把南愈拉到餐桌前,“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好。谢谢奶奶。”
“哥哥,你怎么不吃呀?”坐在南愈身边的南屿宁吃得满嘴流油。
南愈:“哥哥在给雨桐姐姐和哥哥的校长报平安,马上就吃。”
——你怎么才到家?我都到家好久了。
余雨桐秒回。
——路上耽搁了一会,你怎么还没睡?
——吃宵夜呢。
——行,等会聊,我也吃点东西。
他跳出和余雨桐的对话框,给齐在报平安。
“越越啊,你们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梅珞从房间走出来,坐到南愈对面有些担忧。
南愈放下手机,拿起串豆腐:“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校长有没有和我说。我也没看到,啥都没啥心理阴影。”
“要是真看到了,我现在肯定吐的天昏地暗。”
梅珞:“也不一定啊,有的人就是不会吐,他们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也不是不放在心上,每个人对死亡的认知不同。”
“嗯,还是奶奶知道的多。”南愈说。看来我不吐也是正常的。他想着。!
屋外传来一些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有些悲戚。
“谁啊?奶奶,你是不是没有关门?”南愈站起身准备出屋察看。
梅珞拦住南愈:“你坐着,我去看看。”
“不用你们出来了,我们进来。让你们出来多不好意思呢?”一群牛头马面的男人围进来。
“哟,吃宵夜呢?”
一天天事怎么这么多……南愈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宁宁,去雨桐姐姐家玩一会好不好?家里来客人。”
“好!”南屿宁开心的跑出去了。
“请问您们有什么事情吗?”南愈长呼一口气,“大半夜贸然闯入居民私室,不太合乎礼仪吧?”
“礼仪?哈哈哈哈哈哈哈……”为首的男人大笑着,“你是南木的儿子吧?真漂亮啊,兄弟们告诉他他,爸都干了些什么!”
“你爸欠我们钱不还!”
又是来要债的。南愈垂下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木早就和我们家断绝关系了,你们别再来了!”梅珞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跟你断绝关系了,跟他断绝关系了吗?”
梅珞:“……”
“不给钱是吧?兄弟们,砸!”
他身后的男人们一拥而上,烧烤、桌子、杯子、椅子,能砸的都给砸了,效率高得吓人。
“哎!你们都砸什么啊?有没有一点良心!”梅珞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欠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
“嘿,都停手,爽快。早说这话不就行了吗?”男子大笑起来,“加利息5万!”
“你看我先给46,000行吗?我现在只有46,000。”梅珞恳求道。
“来!继续砸!”
“等一下!钱够!不要再砸了!”南愈低沉开口。
“够就赶紧拿过来,这老破小,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南愈进卧室从衣柜的最底部翻出4000元现金。
拿到钱的男人立马带着人走了。
屋内一片狼藉,烧烤踩的满道都是。有人吸的烟头也随手扔到了地上,鱼缸被打破,地面上几条红色小金鱼在水渍里挣扎,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越越……”梅珞小心翼翼说着,“你哪来的钱啊?”
南愈苦涩一笑:“都是原来存的呀。”
“奶奶,你今晚去伯父伯母那里睡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啦。”
“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奶奶你快走吧。”南愈把梅珞推出去。
“应付不了给奶奶打电话啊,奶奶去看看宁宁。”
“好哒。”
待梅珞走后,南愈瘫坐在地面上,他不想去管了。
累。
南愈的眼睛失去焦点,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到他喘不过来气。好不容易塑造好的内心防线,在一点点坍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是他的靠山,唯一信得过的齐在不在身边。
他在又有什么用吗?他也是一个在原生家庭的泥沼里挣扎不休的人。南愈扯了扯嘴角。
有要债的人来,可以证明爸爸是活着的吧?
我帮爸爸还了钱,也算是赚钱给他花了吧?
爸爸在外人面前夸我了,说明他是爱我的吧?
他不断PUA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怎么这么没用,怎么才赚了4000?我是不是一个累赘?是我连累了奶奶……我学不会数理化……我杀死了陶棠……我是不是早就该死了?是的吧?
是的。
怎么还是崩溃了……
南愈感觉自己的头要炸开了,鼻血混着眼泪,晕染在白色羽绒服上。
“怎么又流鼻血了……”他用手背擦着血。
“怎么越擦越多了……”
脸上全是血痕。
“南愈,你有点累啊……”
良久,南愈弓着背,自言自语地嘲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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