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末公司组织骨干培训,我看着厚厚一堆资料开始犯难。
“言言,你怎么了?”白桔在一旁关切地问我,她总是能敏感留意到我生活中那些细微的情绪。
“大概是离开学校太久了,我感觉自己吸纳新知识时有些力不从心。”我不安地用牙齿咬碎了中性笔笔帽。
“晚上我帮你看看。”白桔从我的手中接过厚厚的资料。
第二天我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白桔将那份文件重新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所有的资料都被她整理成若干小节,她用不同颜色的笔帮我圈画出重点,同时还列出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我很想开口对白桔说谢谢,可是又觉得那样对她来说过于生分,所以只好把对她的感激埋在心底,等待以后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
每当在工作中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请教白桔,她是这世间最尽职尽责的老师。我们在彼此面前都默契地不提及过去,不提及情感,只是像朋友一样在平凡的日子里简单互相陪伴。
大抵是因为平日里工作太过拼命的缘故,我参加公司培训之后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时间我的喉咙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涌出淡淡的血液,口腔里每天都充满了咸涩的血液腥气。
白桔放下手中的工作带我去医院一项一项排查,医生也无法找到具体的病因。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有些疾病的诊治对医生来说犹如解题,并非所有疾病都能得到准确的诊断。
我们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大夫列出了几种出血的可能性,他无法确定我的出血究竟是由哪一种具体原因引发。我与白桔在绝望之时只好转投了中医,中医亦对出血原因无法给出准确的诊断,我们只好将死马当成活马医。
白桔与我一起戒掉了烟,她信不过医院熬药的设备,买来药壶每天亲自熬药给我。那一段时间家里每天都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道。我因为长期用药导致身体虚弱无力,每当端起碗筷手便会无法控制的发抖,白桔便每一餐都拿着勺子喂我。
白桔的书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中医学书籍,她熬药的时候看,吃饭的时候也看,我有时也会坐在书桌前随手翻看几页,那时我几乎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不抱任何希望。
记得有一天夜里我咳得特别厉害,唇角无意之间沾了些许血迹。白桔起来给我倒水,我喝完水却发现她人不见了,便穿上拖鞋去找,我发现白桔光着脚站在阳台上抽泣。
我俯身帮白桔穿上拖鞋继而从背后抱住她,她回过身,我们拥抱在一起。我知道她一定很怕我像素素那样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死去,我亦不甘心就这样因为一场原因不明的疾病生命凋零。
那年冬天过去的时候,我的病竟然随着积雪融化奇迹般地好了,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药,以至于不记得究竟是哪一种把我医好。
白桔见我身体恢复健康开心的不得了,阿蔡他们得知我身体痊愈之后与白桔一同为我在HTP庆祝,我们的生活终于兜兜转转重回正轨。
那间家具公司依旧为我保留着职位,我病好回归职场之后事业依旧顺风顺水,银行卡里的积蓄日渐增多。虽然无法与萧良和白桔从前提供的数目相比,但我已经十分满意,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格外踏实,每一次给萧笑买礼物时我都会十分有成就感。
章小麦第二年春天在单位安排之下前往海都出差,她在出发之前提前几天打电话通知了我。我们在路德餐厅见了一面,这一回她身边没有带着烦人的苏打。
白桔与我一同去机场接章小麦,章小麦见我们共同出现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在路德餐厅用餐的时候,章小麦对白桔交待了很多我的生活习惯,白桔坐在那里很安静地听章小麦缓缓讲述。
章小麦说把一个自虐又厌世的家伙改造成一个正常人是她这辈子很欣慰的事,章小麦说我这种性情的人需要一个性格稳定的人在身旁做陪伴,她对白桔讲述了许多我与她从前的旧事,讲述我的情绪起伏,我的怪脾气,我的洁癖,我的收藏癖。
白桔则对章小麦讲述我去年那场莫名其妙的病,以及我们最后如何稀里糊涂地将病治好。她对章小麦讲述我在工作上如何认真,如何负责,我如何拒绝她的经济支援,如何坚决地退掉HTP的股份,一个人卖命地在异乡打拼。
两个人如同家长与老师之间正在进行会面,我静静地看着她们坐在餐桌前面对面攀谈,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如今章小麦已经对白桔没有敌意,她们之间看起来更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章小麦与白桔就那样当着我的面……光明正大地谈论我,她们好似在交流工作心得。两个人在谈话之间无形地达成了某种默契,我猜不透她们隐藏在攀谈之下的哑谜。
“言言,你与白桔在海都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章小麦在谈话之间忽然转过我,我隐约读出了她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我们吗,还好。”我愣怔片刻回答。
“小麦,我们一直没有在一起。”白桔向章小麦开口解释。
“言言,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白桔?”章小麦不理会白桔继续问我。
“很快。”我看着章小麦的眼睛回复。
彼时我看到章小麦郑重其事地拿起我的手,她将我的手轻轻地放到白桔掌心,如同进行一场神秘的交接仪式。
我在章小麦的注视下握着白桔的手,低头轻吻下去。
那一刻我问白桔:“我们有多少以后?”
白桔含着眼泪看着我。
我听到她对我说:“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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