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弦歌进行完简单的介绍以后,奚长歌缓步踏上讲台,扫视了一遍底下一个个端坐的青年学子,一种久违的感受重又袭上心头。这些学生都十**岁模样,脸庞已经显出成年人的坚毅,但在奚长歌的眼中却还是十分稚嫩。她在心中感叹,真是青春年少啊!他们的眉梢眼底,都是青春所赋予的勇敢和豪气。这是最无畏的年纪,他们可以豁尽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哪怕流血牺牲也毫不畏惧。
而她现在已经两鬓斑白,内心也变得软弱了。
“吾并非什么大儒,在治学之道也没有什么显著的建树。问先生请吾来,为大家讲一堂课,也只是因为我们有缘。虽然我主修武道,但是游历江湖几十年,对学问也算是有一点自己的见解。今日吾便为大家讲一节《孟子》,大家听完,只要有些许收获,那这堂课就算不枉了。”
奚长歌没有翻书,学生们也没有翻书。他们对四书五经早已经熟极而流,随便翻开一页都能流利地背下去。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
她信口背出这一段,从这里讲了下去。
“四十强仕,正是君子道明德立之时。我志气已定,不妄动心,是有所畏也。孔子四十而不惑,亦是不动心之谓。众位试想,若得位而行道,由此而成霸王之业,何其煊赫也!然人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
“丑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孟子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孟贲所恃,血气之勇也。公孙丑借之以赞孟子不动心之难。而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则此亦未足为难也。或曰:‘不动心有道乎?’有。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
“孟子尝举北宫黝、孟施舍二人之养勇为例,言此二子之与曾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黝务敌人,舍专守己。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舍比于黝,为得其要也。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己。
“曾子曰:‘吾尝闻大勇于夫子: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缩,直也。惴,恐惧之也。孟施舍虽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
“公孙丑问曰:‘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如人颠踬趋走,则气专在是而反动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
“公孙丑复问孟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告子者,有何所长而能然,而孟子又详告之其故,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
“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告子之学,与此正相反。其不动心,殆亦冥然无觉,悍然不顾而已尔。
“学子们,不动心者,心有主之故。以道与义为志,养浩然之气。夫子所谓‘勇’者,自反为先,心存浩然,然后知反。
“一甲子前,此地邪教为祸,众皆为蒙,淫祀败礼反致祸殃。十里八乡,岂无人分善恶乎?百姓设祭祀神,不事生产,而气运遂败。祀礼愈淫,而民愈反受其害。设若有人举旗而反,男女老幼岂无一人相从哉?明道与义,知言养气,然后知俯就邪说之不能,然后知勇。”
奚长歌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床前的君奉天,就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好在说话还是可以的。她心中余惊尚在,却控制不住自己嘴贱:“师尊您好,师尊您要是下不了手杀我,那就把我丢出去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丢得越远越好。”
君奉天冷静地看着她。奚长歌斜着眼睛努力看他脸上的表情,却连一丝怒气都不曾发现。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你自己都不知晓,因此吾不怪你。为师只担忧,有朝一日你摆脱邪魔控制,再来看今日你之所作所为,会后悔莫及。”君奉天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师尊。”奚长歌甜蜜蜜地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师尊啊,你说你日日奔波劳累,究竟图什么呢?”奚长歌放弃了挣扎,假装自己躺得其实很舒服——其实她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要僵了——愉悦地说:“您看,如今儒门在百姓之间的风评成了什么?简直一塌糊涂嘛。如今人人以盛世归圆为救世主,玉离经和您豁命一除冥瘟,但世人只知轩戎元争,只感谢为他们建立飞鸢鱼跃的盛世归圆,对儒门在这方面的贡献一无所知。非但如此,他们还认为德风古道为一己之私,而不愿出力拯救苍生。要我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她越说语气越愤愤,好像真的为此感到不公一般。
“盛世归圆之人未必是真为百姓着想,为主之人居心叵测,是善是恶,仍是两说。但无论如何,吾所行之道不为偏见所挠,你再多言语挑拨,也是白费心机。”
话毕,他并指点在奚长歌喉咙上。顿时,奚长歌顿觉自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再无论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
她怒气冲冲地瞪向君奉天,试图让后者了解她的愤怒。
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外,天迹见到君奉天走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他开口就问。
君奉天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么?”天迹道。
“她一部分脑识被血闇之力所禁锢,难以用外力打破。若要解除控制,恐怕非地冥亲自出手不可。”
“地冥那人只怕给咱们造成的麻烦不够多,他才不可能主动解除对奚长歌的控制。”天迹道,“除非用条件交换——不过他这样的奸商,你若真的向他开这个口,恐怕他提出多过分的条件也不会令人意外。”
君奉天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天迹又道:“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君奉天问道。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天迹无语,揶揄道:“看你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你不怎么上心呢。”
“免玩笑了。”君奉天道。
天迹清楚师弟此时根本没开玩笑的心情,于是就将自己所想,麻利地跟君奉天讲了一遍。未等后者回复,他又说:“不过此法毕竟凶险极大,若非万不得已,我并不希望你用到这个方法。”
君奉天不说话,心中举棋不定。
“要不这样,你把奚长歌留在这里,先去处理手头之事。你既点了她数道大穴,她料是逃脱不得。我抽空到云海仙门去一遭,翻一翻资料,看是否有祛除脑识中血闇之力而不伤原主的办法。”天迹道。
沉吟片刻,君奉天道:“也好。”
他们俩互相道别。
君奉天走后,天迹进屋查看奚长歌的情况,只看到她瞪着一双死鱼眼,嘴巴一张一张,却说不出话来。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不甘地控诉人类对她的虐待。
看到这一幕,天迹心下难忍……难忍笑意,竟然还笑出了声:“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就放心了。”
奚长歌用更愤怒的眼神盯他。
“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等你英勇无敌的师伯找法子救你!”天迹拍了拍奚长歌的脑袋,怜悯地说。
“吾去也——”
他甩甩拂尘,潇洒地离开了。
夜幕深沉,层云遮月,漏不下半颗星子。风渐渐冷了,吹打枯枝败叶,天地间一片萧条之景。连绵的血闇之灾,在人世间影响甚广,殄灭无数苍生。人命,在这样的乱世里,有时候比枝头枯叶更容易凋零。
小丑傀一提起酒壶,为永夜剧作家续满一杯酒。
后者一手支着太阳穴,细细打量手中的剧本。主线故事的基本走向早在多年前就被敲定,他已经往里面填充了不少细节。在此基础上,他又在构思自己的下一个支线故事了。
“时间已差不多了,筝儿却久久没有动作,该有人提醒他开启风末五灾了。”地冥拾起酒杯,浅浅抿一口:“也该让他明白,想要争夺开启血闇第五灾名额的人,可远不止他一个。”
小丑摆弄着手中的提线傀儡,道:“筝儿现在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让我为冥冥之神催促他吧。”
“不急。”地冥道:“邪说,你末日武典修炼得如何了?”
“快要练至第八层,相信不日就能有所突破。”小丑傀一声音里隐隐透着些激动:“冥冥之神有何事需要我效劳?”
“你先好好修炼,将来你会对眩者有很大的用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地冥合上手中尚未完成的剧本,说:“不要总急着建功立业,你要不断提高自己的价值,然后才能为我做更多事。吾不希望看见无谓的牺牲。”
“是,谨遵冥冥之神教诲。”小丑傀一恭敬行礼。
“至于筝儿么……”地冥神秘一笑:“自会有人替眩者催促他。若是他令吾失望,闇影也绝不会错过这个绝妙的机会。耐心等待吧!只不过,在此关键时刻,眩者可不容许天迹再一次破坏吾之好戏。”
“天迹、法儒和人觉将入魔的寄昙说导回正途,所耗费之心力想必不少,如今又有傀三牵制他们之注意力,天迹法儒二人要针对风末之灾,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只可惜君奉天之弟子太过愚蠢跳脱,要成大事难以指望。”地冥道:“不过这样的人,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一次她被君奉天所擒,想必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逃脱。不知道这次,她又会给眩者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奚长歌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
“冥冥之神。”她垂头丧气地说。
地冥默不作声,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她看着面前神灵高高在上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是长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您失望了。请冥冥之神责罚。”
地冥冷冷哼了一声。长发一扬,一股劲气从身上迸出。奚长歌被这道劲气震得连连后退,猛得吐出一口胸中淤血,缓过来一口气,急忙行礼:“多谢冥冥之神!”
地冥的声音这才缓和下来。
“责罚暂且寄下。眩者为你清除体内由于过度使用血闇之力而留下的伤患,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奚长歌眼睛一亮,恨不得剖肝沥胆以示忠心:“请冥冥之神示下!”
“风末之灾即将开启,眩者要为天迹送上一台好戏。”地冥转过身来,俯视着奚长歌的头顶,语气温柔而眼神幽森:“这一次,吾不希望再看到君奉天来搅局。”
“遵命!”奚长歌匆匆领命而退。
奚长歌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永夜剧场中,地冥的声音幽幽响起:“君奉天,摧毁你那高高在上的傲骨,就是眩者最喜欢的事情啊。”
天迹气急败坏地来找君奉天。
“你徒弟真是厉害,瞧瞧,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儿!”神毓逍遥气疯了,把一个简陋的槐木偶人丢到君奉天怀里。
君奉天一见那偶人,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一时有口难言。
好在他很快就搞清楚,这个槐木偶人是奚长歌做出来的另一个自己,用以骗过天迹放在仙脚的一缕神念。而她本人,则早已逃之夭夭。
君奉天放下心来,又很快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门歪道——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她好看!”天迹大声嚷嚷道。
“这是仙门的咒法,她所接触过的人里,只有你我二人懂得。”君奉天道。
“那就是师弟你教的了?教得好!紧急之时也可以用作保命之道!”天迹口风顿转,欲盖弥彰。
“明明是你……算了。”意识到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君奉天识相地闭嘴了。
天迹却还不依不饶,大呼小叫道:“明明是我什么?你该不会是要说是我教的她吧?天哪,等一等!”他一脸吃惊的表情,不可置信地说:“难不成真的是我……”
“为今之计,还需要尽快将她擒回,阻止她继续为恶。”君奉天凝眉问道:“你回仙门查阅典籍,可有收获?”
天迹两手一摊。
“那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君奉天沉吟道。
“看开点,师弟。”天迹大气地拍拍君奉天肩膀,说:“如果失败,也是她命该如此。反正最糟的结果,也只不过是长歌没命,总比让她造成更多血案要好。放手一试吧,总算还有一丝机会。”
君奉天沉重地点了点头。
冥冥之神的命令不容违逆。
奚长歌找到君奉天,不管不顾地朝这位昔日的师尊求救:
“师尊,救我!”
君奉天心下一紧,正法之剑差点直接出鞘。没想到他正急于找寻的人,竟会自己送上门来。他道:“我以为我是你此刻最不愿见的人。你不是已借傀儡之术从仙脚逃了出去,现在为何又来自投罗网?”
“师尊!”奚长歌仰面,脸上有隐隐的泪痕:“您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皆非我本性……我的时间不多,我知道我的本命魂识被地冥禁锢在何处,但我自己无法破坏……”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求师尊助我一臂!但凡能脱出贼人控制,不管此后是死是活,长歌都无怨言!”
这一刻,君奉天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昏迷之前,那个哀切至极的眼神。
“你要如何取信我?”君奉天问道:“你该如何说服我,你真是心性转变,又或者一切皆是你自导自演?”
奚长歌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是……是这样没错,吾已全然败坏了师尊对吾的信任……不错,已造下诸多杀孽的我,又有何资格敢说脱出黑暗控制?此时此刻,无论往何处走,弟子终究难逃一死……我明白了。”她惨笑道。
无论往何处走……终究难逃一死……君奉天明白她所说都是真的,内心微微颤抖。
“不行!”她声音忽而坚定:“就算只剩下死路一条,我也绝不容许自己再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走下去。”
奚长歌一拜到地。
“师尊,若你还念今生你我师徒之缘,便再助徒儿这最后一次。若是不成,吾安然就死。若事成,到裁罪之日,吾不会劳师尊动手,自会在儒门众人面前自决谢罪!”
她脸色灰败,但眼神充满决绝。
君奉天无言以对。
“吾可以助你。”过了一会儿,君奉天道,“但有一个条件。”
奚长歌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
忽然,君奉天并指一划,将数道剑气打入奚长歌体内,封锁她奇经八脉。这比单纯的点穴狠厉更多,后者稍一运内力,便感到四肢百骸如被万剑寸裂,一身真气尽成虚设。
奚长歌强忍痛楚,若无其事地笑道:“要封我功体,师尊才能相信我吗?值得了。”她的笑容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
“勿多言了,走吧。”君奉天不再看她。
坐落在弥山脚下的玉水湾,这一日迎来了新的访客。奚长歌带着君奉天,沿着溪涧,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我的本命魂识,被禁锢在一个山洞里,是我上次来此执行任务时无意间发现的。山上设有阵法,凡踏入之人都会被困进阵中,若不能在一个对时之内破阵而出,便只能困到死。我之前携带着地冥所赐的王令,因此不会被迷阵所阻。不过任务完成以后,我已将王令交回。咱们这一次可是要小心了。”
奚长歌经脉受封,眼下身体素质一如凡人,走了半程山路就气喘吁吁。反观君奉天,衣冠不乱,足不染尘,烨然若神,只是毫无出手帮忙之意。
奚长歌也倔强的很。她虽然脚步渐渐慢下来,偶尔扶着山岩喘口气,汗水沿着额角滴到衣领里,却始终不曾开口求助。
两人一边行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防备。走着走着,眼前景色忽然一变,只见落叶如刀,草木成兵,山间一切都成了他们的敌人,气势汹汹地朝君奉天二人攻来!
“小心!”奚长歌脱口而出。
君奉天早有准备,一手奚长歌推到自己身后,同时左掌赞出,眨眼间叶雨纷飞!
阵法攻击来势凶猛,又无穷无尽,君奉天一边向前开道,一边分心保护奚长歌。后者悍然拔剑,虽然不能动用真气,但凭一身拳脚功夫,也将听道之剑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
君奉天心里还存着试探的心思,就没有对奚长歌多加防护,专心对付面前的攻击。岂料越是往前,所遭受到攻击便越是凶猛。奚长歌本来就已经十分疲惫,越来越强烈的攻击让她应接不暇。倏然,不知从何处伸出几根粗粗的藤蔓,触手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奚长歌的防御,缠上她的四肢手足。
怒喝一声,奚长歌挥剑奋力斩向这些藤蔓。听道虽是神兵利器,削铁如泥,但她挥剑的手已不剩多少力气。藤蔓在剑锋下根根断裂,但紧接着,更多更粗的藤蔓缠了上来,将她的身躯寸寸裹紧。
“师尊!”她惊呼一声,长剑虽还在手里紧握着,却再也难动分毫。
君奉天早已察觉从后方袭来的藤蔓,正欲出手,却发觉自己面对的攻击骤然加强。他来不及思索,身体先一步出剑抵挡。得空回头时,被藤蔓卷袭的奚长歌正离他越来越远。
“阵法有变,师尊你快走!”他只来得及听见这句话,奚长歌的身影已经从他视野中消失。
“长歌——”君奉天扫出一道剑气,四周袭来的草木人形纷纷破碎四散,但转瞬间又已经成形。君奉天再顾不上四面八方的攻击,拔足追了上去。
君奉天向着这个方向碾压过去,一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阵法虽强,而且越往前走压力就越大,但是还不足以困住君奉天太长时间。随最后一只草木精怪在正法剑下灰飞烟灭,君奉天成功破阵而出。
此时,他所处的地方虽然仍在弥山,但地貌与先前已全然不同。他四处查探,终于在光秃秃的岩壁上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君奉天信手在山洞口留下一个印记,随后无所畏惧地步入内中。
洞中如他所想的那样,一片黢黑,充满邪氛。但黑暗遮不住他一双利眼,洞内一切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君奉天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却如履平地,丝毫不以为险。行过一条狭长的甬道,面前突然开阔了起来,像是一处被人为开凿出来的石室。
此时,两盏烛火乍明,照亮方寸之地。那是一座小小的祭台,上面放着一个结满符咒的玉瓶,瓶口被某种灰色的金属彻底封死了。烛火摇曳,映照着血色咒印,看起来分外诡异。
君奉天拿起那个玉瓶,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会是你吗……长歌?”
君奉天不再迟疑,一道剑芒闪过,顿时整个瓶口都被削掉。被封死的瓶盖当啷一声落地,但瓶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出来。
君奉天将玉瓶凑得更近了一点,想要看个仔细,却冷不防嗅到一阵甜香。他顿时意识到不对,一把将那瓶子抛了出去。
已经晚了。
“师尊……”一道甜腻的娇唤。
随着这道女声响起,偌大石室瞬间被照亮。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君奉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肌肉软绵绵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你……”君奉天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倍感吃力。
不但如此,这一刻,他仿佛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君奉天一只手扶着那方小小的祭台,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控制不住地缓缓瘫倒在地上。
在他面前,黑发的女剑者脸上带着笑,娇俏得像是回到了二十岁。她一步一步,缓缓从光明处朝他走来。
注:《孟子》部分,原文来自朱熹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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