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月色,馥郁黑暗以诗意,恰如浸入禁欲美人的目光里,清幽艳冷。蹄声如远处的闷雷,敲破夜的矜持,它稳而有力,节奏分明,由远及近,一闪身,便融进山林。
紧紧搂住百思的小鹿这次没感觉五脏六腑在肚里乱撞,因为一颗心膨胀挤满了胸腔,把它们压在原位弹不起来。
百思身上没有她的盔甲,小鹿贴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点。马在没有紧迫状态下的奔跑,驾驭感其实还很不错。
小鹿抿嘴一笑,原来百思心细着呢。
距离军营越来越远,山势也越来越陡峻。百思感到身后人的手搂她搂的好紧。
“不用担心,我的马常走这条道”,百思以为小鹿害怕,就随口安慰了一下。
“没有”,小鹿有点心虚的回应,“我不害怕。”是呀,这对小鹿来说,并算不上惊险,她以前的训练,惊险特技多了去了。
她单纯就是太开心,情不自禁才抱那么紧。
剽悍纯种的阿金马毫不费力驮着两人,不多时便攀上山顶。
山顶不比山下荒凉,竟有难以见到的绿色植物。小鹿顿时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睛,把绿色囫囵吞进眼底。眼睛灰白了半年多,这抹绿对小鹿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
更让小鹿惊奇的是,山顶雾气蒙蒙,像盘踞了一团云。温度也比山下高,身子立马感到被暖意包容。
定睛看去,小鹿猛地一愣,原来此地有一处温泉。
雾气原来是空气凉凉的舌头舔温温的泉水生成的。每舔一口,水上便多一层雾气。
“百思”,小鹿显得开心不已,忙从马上跳下来,她指着泉水,兴奋道:“这就是你洗澡的地方,真太棒了。”
“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小鹿跑至泉边,伸手掬一捧水,繁星在掌间轻晃,像一捧细碎的水晶,“好美。”
她抬头看天,不由得苦笑。夜能美成这样,她从未见过。
城市一繁华就喧宾夺主,抵挡了自然的光华。
“这算美么?”大概看惯了的百思,对此景象,已不以为然。
“还不美啊”,小鹿回头,笑着看百思,“你口气好像在说,比这还美的你都见过,是吗?”
“别废话”,百思不想多说什么,下巴一抬,丢下一句“快洗。”便转身消失到一边去了。
“百思,”小鹿眼疾手快,又把百思从夜色中捞出来,“
你不陪我吗?”
“陪你???”,百思错愕一瞬,目光疑惑地盯住小鹿,继而唇角渐渐勾出一抹不善的弧度,幽蓝的眼神缓缓变得轻浮,“你要我和你一起洗?”
“听说突蛮人民风不化,不识礼仪,今日看来传言不虚,果然不知羞耻为何物。”
“......”,往常小鹿脸皮虽然够厚,但被爱慕的人似是而非地骂了一句,内心羞耻感被刺激到,不由得脸上一红,“呃,百思你好像.......”
“我不会陪你,更不可能和你一起洗,”百思瞥过眼,勾着唇角,可能出于多种原因:监视、好奇、戏虐......她的话头一转,语气玩讽又说道:“若你真不介意,我可以......看你洗。”
“......”,小鹿本来没想什么,简简单单让她陪自己洗个澡,试着拉近彼此的关系而已,被这么一说,压下去的难为情猛地又窜上来了。
看百思那故作轻佻的一张俊脸,听她说‘好啊’的时候,瞬间闪过的不镇静,生动可爱,惹得小鹿差点笑出声。
就是嘴巴厉害,实际上很纯情嘛,不过轻佻得正到好处,给人恰如其分的一点点贱贱的感觉。
与那帮男人混久了,才会变坏,小鹿心想,她好像不知道我知道她也是女人呵,让你继续装下去吧。
眉头轻轻一挑,小鹿大大方方脱起衣服,手上脱着还不忘回头坦然一笑,提醒百思,“你不要离太远,会看不清楚。”
“......”,花百思下巴一摆,下意识侧过脸去。
“哎,”花百思的皮肤比月光还要冷白,小鹿很清楚看见她的脸颊泛红了。
“你不说要看吗,干嘛又把脸转开?”气温还是很低,小鹿很快脱完衣服,往前一抛,“帮我拿着。”
衣服朝百思砸过来,她迅速反身接住,手抓着衣服,眼睛却不在衣服上。几乎是本能动作,她的视线从转过脸就没有迟疑,刹那就锁上了小鹿光溜的背影。
小鹿下水很有技巧,只见波纹荡开去,却丝毫听不到水声。
百思唇角微动,这是很专业的潜水动作。
若不是避免身体秘密被撞破,百思也不会终年在军营外的湖水中洗浴。
刚入伍的百思对军营外地形还不怎么熟悉,也没那么多时间给她熟悉,训练和出征的号角随时响起。
只要有水,且能隔绝他人耳目,即便山间溪水冰凉刺骨,甚至有时洗到一半,下起雪花,她也觉得宽慰无比。
头次洗完澡回营,伴着一路北风,晚上差点病入膏肓,硬被她挺了过来。生病不能找军医,是百思在军中生活仅次沐浴的又一大痛处。
如果环境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改变自身条件。一次次洗冷水,使百思身体跟着火一般热,水越冷,激发的热量越高。
洗澡,不再是令百思头疼的事了,更大好处也随着显现,百思几乎不再生病。一些小外伤,自己可以处理,不用与军医照面,百思的心格外坦荡。
百思被提拔为校尉后,由她掌控的时间变多。这眼温泉就是她外出探查地形发现的,地理位置相当好。
距离军营不远,能在山顶把军营尽收眼底。温泉四周布满荆棘,野兽和人想进来,有相当困难,简直是天造地设的沐浴场所。
为方便进出,百思付出很大一番劳作,凭一己之力开凿出一条隐秘小道。
月光中,百思一动不动,犹若一座精美的象牙雕塑。小鹿不知何时游到百思脚边,亮晶晶的眼睛仰望着百思不知多久了。
百思缓缓低头便对上小鹿的目光,须臾,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在走神,这人什么何时过来的都没察觉。
怎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百思心头一凛,瞬间清醒,全身肌肉紧绷,进入惯常的戒备模式,手猛地按在腰际匕首上。
想来又好笑。若对方想害自己,就她的身手,花百思此刻的人头都不知滚到哪儿去了。
“过来干什么?”百思目光沉沉地凝视脚边的人,同时不露声色缓慢调整更有利出手的身姿。
虽然花百思动作隐晦,但严格训练过的小鹿对危险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心里再清楚不过。
“谢谢,”小鹿方才脸上溢满甜甜的笑,忽然看着有点苦,她说完,手轻轻一推,人就和百思拉开不少距离。
‘你对我就像惊弓下的鸟,我一动就让你没有安全感’,小鹿神伤。想来也蛮好奇,百思提防自己一路,是什么让她走神的呢?
让百思放下戒心,太难。她心思那么缜密,一时真无缝可插。
“我很喜欢在这里”,小鹿离远了才开口,“你身上味道和泉水一样好闻。”
小鹿视线拉长,凑近时百思清晰精美的五官又多一层朦胧美。冷峻中有种难以描述的情愫。
像温和又似柔情,小鹿不敢确定,理智倾向前者。百思不会这么快对自己生出别样情谊,她什么都还没做呢。
百思没有回应,周围一片死寂。小鹿识趣地垂下头认真开始洗澡。
想不透这个水雾蒙蒙的人到底居心何在?是,小鹿被百思在心里贴了标签。她看百思时,一双黑亮大眼睛如涨潮的秋水,热情澎湃,令人莫名兴喜又困惑。
她起初说的话,百思看似不经意,其实全记在心里。这也是她为何决定不杀她,甚至犯险对元帅说谎保她命的主要原因所在。
其他不好说,但凡牵涉感情的,真与假,双方其实心知肚明。百思自认可以掌控事态,便就无妨一试。
除了难以名状的心绪外,还有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之感,于己也不失为一种警醒。铭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不可自视过高。
“是吗?”,百思慢悠悠反问了一句。
‘是吗?’,小鹿一愣,眼珠子往上一翻,快速找到前面已冻脆了的话题。
“对啊,我很喜欢。”小鹿似嗔如怨地笑了笑,“还以为你不搭理我了呢?”
虽然百思看自己时眸子总像做梦一般轻轻垂着,但那神态特别动人,现在她就是这副模样,加上可爱的迟钝,小鹿心都被撩疼了。
好想靠近她,捧起她下巴,狠狠啄一口。
皎洁如昼的月光正被稀释,夜在融融地化去,要不了多久一切都要沉入真正的黑暗。
“要快”,百思提醒道,“不然不好下山。”
“哦,好......好”,小鹿想说,“好冷啊。”
“冷也要起来,”百思显出不耐,“你总不能在水里穿衣服。”
“我知道”,盯着背对自己的百思,小鹿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我上来了。”
“......”
“哗啦”
小鹿身子刚窜出水,百思一转身,撒网似的用件裘衣包住她,打横抱进怀里,动作一气呵成,迅速朝个山洞走去。
“......,”小鹿缩在怀里,身子大大抖了一下。
“洞里有火,”百思以为小鹿是被冻的,脚步更快。
“你刚刚是去生火啊?”小鹿好想伸手搂住百思,被她周到服务感动到了,无奈两手被束在裘衣里,搂的太紧,抽不出来。
“嗯”
洞中简直是另一个世界,春意融融。进来便有熟悉的味道迎面。小鹿歪着脖子嗅,也是这人身上的味道。
小鹿被百思放在火堆旁,火上吊着一罐水,滋滋地冒热气。
“不要之前的”,百思指指石上放的一包袱,“穿那些。”说着同时抓起一块破布包住罐柄取下来,倒了一碗热水。
“你好细心哦”,小鹿窃喜不已,朝包袱挪动屁股。拆开来看,小鹿不用摸,都晓得是些料质上乘的衣服。
“军营有这么好的衣服吗?”小鹿边穿,边随口问道。
衣服是葛鹏那次带来的,经母亲之手改过后,更贴合她的身材。百思舍不得穿,就一直未上身,留到今天竟给了外人。说不好什么原因,觉得是对自己欺骗、利用、陷害她的补偿吧。
站着穿衣,火光把小鹿细佻的身形拉扯的更加妖娆,在洞壁上舞一般晃来荡去。
“百思”,小鹿突然叫她名字,“你离得是不是太近了,脸好红。”
小鹿故意逗百思呢。她怎看不出百思现在的心情,虽然小鹿不是情场老手,但她看的多呀。心思和脸皮远比古人深厚。
“没事”,百思忙垂下眼,僵顿了一下,伸手去端碗,埋头喝了两口。
“我也要喝,”说着,小鹿伸手握住百思手腕,凑上去抿上她刚喝的地方,慢慢啜饮剩余的水。
“.....”,百思看着她缓缓扬起头,细瓷般的脖子近在眼下。突然她另只手覆了上去,稍稍用力地摩挲起来。
尽在掌控的感觉,很美妙。百思幽蓝的眼眸映着暖黄的火焰,像镀了一道金边的蓝宝石。
“百......百思?”,小鹿呼吸一滞,脸从碗里抬起来,神情有些怔愣。
百思手掌火热,被她触过的肌肤,泛出红润光泽。随着手心游动,小鹿的呼吸时急时缓,不受控制。
“你真是毫无戒心,轻易就把脖子送上来。”百思的神情,像要杀死手中猎物前的一番欣赏,思考着这么美的颈子该怎么扭断。
百思无心,小鹿有意。她这样的举动在小鹿看来是撩拨想亲昵的意思。
“我是对你没戒心,”小鹿软软地滑倒在百思怀里,骄里媚气的,“别说脖子,你想要,我整个人都可以送上。”
小鹿倒得百思触不及防,手顺势被插进她衣领内。
“你不在乎名节?”百思神色凝重,沉声问小鹿。
百思想,没有一个女子甘心放荡,除非是落入红尘的女子和受过调教的细作。
怀里这位,显然为后者。萦绕心头的困惑再次沉渣泛起:她究竟有何目的?
“名节?”小鹿窝在怀里,没看出百思的异样,欣然回道,“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而后含混不清地小声抱怨一句,“我又没乱搞。”
她回答的太现代,百思听不懂两者间的逻辑,最后小鹿咕哝的什么她也根本没听到。
手还在里面,按摩似的轻揉。小鹿没被人这么摸过,而且摸她的人还是她爱的人,身体止不住发颤也是正常生理反应。
百思眉头微皱,似在隐忍,她的手掌清晰传来怀里人的颤栗。
“你怕么?”百思直直看着前面,怔怔地问小鹿。
搂着这样的女人,没人不动心,只是百思清楚记得自己是女子,有些事她不能做,也做不了。
就像每次出征前几天,士兵涌去‘粉楼’宣泄一样,而她只能用其他方式排解生死场上的压力。
过往的士兵对她冷嘲热讽,场面种种不堪,她也装作若无其事,最终凭实力让这些人禁口。现在暗里说不说,她不管,明着,谁敢?
若她是真男人,这女人早......百思心跳的厉害,不能再往下想了。
“怕你始乱终弃啊?”小鹿笑着扬起脸,见百思又走神了,心里立马不悦,提高嗓音,振振有词道:“我都被你迷晕好几次,你要想那样做,早就做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大战在即,我该拿你怎么办?”百思第一次不躲不闪地与小鹿四目相对,“你说说看。”
“你当然要带上我,”小鹿神情也严肃起来,“我说过要保护你,你不带着我,我怎么保护你?”
“好”,百思唇角似有微风拂过,漾起浅浅梨涡。
“好小的酒窝”,小鹿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百思笑,忍不住撑起身子,急快从她嘴角吻了一下,“我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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