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如同烧红的金属网猛地收紧，带着硝烟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压得Omega胸口一窒，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何源不知何时已经背过了身，高大的背影对着她，肩背的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

他微微低着头，颈侧的肌肉似乎都在隐隐抽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空气中那股属于他的信息素，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充满了烦躁、紧绷，还有一丝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失控的侵略性。

曾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背影，又落回茶几上那笼还在冒着热气的、香气四溢的小笼包。

是因为这个味道？

何源对气味极其敏感，尤其是易感期刚过，神经应该还处于高度敏感状态。这种市井街头浓郁的食物香气，混杂着肉馅的油脂味和葱姜的辛香，对他那种习惯了顶级香氛和绝对洁净空气的鼻子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折磨，甚至可能引发信息素的不稳定。

算了，惹不起。

曾曦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她没兴趣探究他为什么突然又犯病，更没时间安抚一个刚结束易感期，还处在阴晴不定阶段的Alpha。

她只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继续跟那些该死的作业搏命。

她伸手，这次学乖了，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蒸笼的边缘，连同那杯温热的豆浆一起，端了起来。

食物的暖意透过薄薄的竹篾传到掌心，稍微驱散了一点指尖被烫的痛感。她端着早餐，目不斜视地从何源绷紧的背影旁走过，径直出了书房，往她们这一层楼的客厅的方向走去。

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点，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不那么烫的小笼包，胡乱吹了两下就塞进嘴里。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混合着肉馅的咸香，暂时抚慰了空荡荡的胃和紧绷的神经。

然而，那股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她的远离而消失。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曾曦咀嚼的动作一顿，眼角的余光瞥见何源的身影。

他竟然也跟着过来了，就站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家居服的口袋里，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和紧绷感更加明显了。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冰雕。

曾曦彻底无语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她避开他，他反而跟过来？易感期结束的Alpha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更迫切的焦虑取代，她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三口两口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也顾不上烫，又塞了一个。

同时，右手已经飞快地摸出通讯器，解锁，点开小组作业的群聊界面。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讨论记录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要带出残影。

【@全体成员抱歉来晚了！我下午两点后有时间！学校或者线上？哪个时间点能碰？急！！！】

信息刚发出去，群里立刻有人回复。

【曦曦你终于活了！吓死我们了，下午老地方？】

【可以可以，正好把数据部分对一下[：笑脸卖萌]】

【曦曦你身体真的还OK吗？看你请了好几天假】

曾曦看到回复，心里稍微定了定，手指继续飞快地敲击。

【OK！没问题的，我们还是岳下午两点老地方三楼公共研讨室。我会准时到的，数据部分我路上先看，这几天谢谢大家！】

她刚把这条确认信息发出去，还没等放下通讯器，旁边一直沉默得像座冰山的何源，几乎是和她同一时间开了口。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烦躁逼到了极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紧绷：“中午……”

然而，就在他吐出“中午”这两个字的瞬间。曾曦也恰好抬起头，像是终于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急切，语速极快地打断了他直接对着他说：“我中午约了同学做小组作业，下午要回学校！时间很紧！”

她语气急促，眼神里全是未褪的焦虑和对时间的紧迫感，说完这句，立刻又低下头，手指在通讯器上滑动，似乎在确认还有什么遗漏的作业没处理。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何源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那句酝酿了许久、带着某种微妙试探的“中午我和你去云顶吃饭”，被曾曦那斩钉截铁的“约了同学”、“要回学校”堵得严严实实，连个气音都没能发出来。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艰难地咽下了什么。

刚才那股强行压下的信息素，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无声地、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一种被彻底忽视、甚至被随意打断的冰冷怒意。

他盯着那个重新埋首于通讯器屏幕、对他刚才的话置若罔闻，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的曾曦。

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除了学业带来的焦虑，看不到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更别提对他安排的午餐有半点在意。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烦躁，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渣。

客厅里死寂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只有曾曦指尖划过通讯器屏幕的细微摩擦声，和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句脱口而出的“约了同学”、“要回学校”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隔开了两人。

何源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节捏得泛白，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股被强行打断、被彻底忽视的冰冷怒意，混合着刚才被那点舌尖勾起的、尚未完全平息的躁动，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后颈腺体隐隐发烫。

他下颌绷得死紧，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淬了火的刀锋。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滚烫的硬块。再开口时，声音刻意压平了所有的波澜，只剩下一种近乎刻板的僵硬：

“中饭，”他顿了顿，目光依旧固执地落在窗外灰蒙的天际，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他，“还是要吃的。” 这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自己被忽视境地的、固执的找补。

曾曦正忙着在通讯器上飞快地敲字，给另一个课程的助教发邮件请求延期。

听到他这话，头也没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一种急于摆脱纠缠的不耐烦，飞快地回道：

“不吃了。”

三个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她抓起最后一个还有些温乎的小笼包，囫囵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目光始终粘在通讯器屏幕上。吞咽下去后，才像是想起什么，又极其敷衍语速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这小笼包挺好吃的。”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任何起伏，纯粹是出于对食物的客观评价，或者说，是急于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好让她能立刻回到那些堆积如山的作业中去。

然而，就是这轻飘飘、毫无诚意的五个字。

何源插在口袋里的手，骤然松开了些许力道。紧绷如岩石的肩背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点点。

那股在他周身无声翻涌带着硝烟味的低气压，像是被一阵微风吹过，悄无声息地散去了那么一丝丝。

他依旧侧对着她，目光仍落在窗外，但紧抿的唇线似乎不那么冷硬了。

她说好吃。

虽然语气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但她说“好吃”。

他大清早忍着厌恶，在杂乱的信息素泥潭里排了将近一小时的队，忍受着各种探究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甚至可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回报。

这点微妙的被安抚到的感觉，驱散了刚才被无视和打断的强烈不快，甚至压过了残留的烦躁。他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着曾曦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豆浆喝完，然后动作利落地收拾好茶几上的蒸笼和杯子。

她站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端着空了的杯碟下楼。动作间，高领毛衣下隐约露出的脖颈皮肤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消退的深紫色指痕。

何源的视线在那抹刺眼的痕迹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沉了沉，随即又飞快地移开，重新望向窗外。

曾曦很快从楼下上来，手上空空如也。

她脚步不停，目标明确，再次坐回了书桌前那张宽大的座椅里。

这一次，她没关书房的门，窗外的天气正好，勾勒出她单薄而紧绷的侧影。

下一秒，熟悉的、密集的、如同暴雨倾盆般的键盘敲击声再次响彻了整个二楼。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也不知道她怎么能把虚拟键盘敲的这么响的。

每一个敲击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和与时间赛跑的疯狂。

她整个人再次埋进光脑屏幕里，仿佛那冰冷的机器和跳动的字符才是她唯一的世界，而客厅里那个刚刚被她一句敷衍的好吃安抚到的Alpha，连同这栋奢华却冰冷的房子，都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板。

何源站在原地，听着那永不停歇般的键盘声，看着那个再次将自己隔绝在学业焦虑中的瘦削背影。空气中属于他的信息素，终于彻底平复下来，只留下淡淡的冷冽余韵，混杂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那家老字号小笼包的微弱油香。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专注背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感谢Gauzy的灌溉，不知道你是看单数还是看双数的，所以单双数都感谢了，谢谢你[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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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