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进升是京剧社社长。双双对京剧一窍不通，从来没有看过一场京剧表演，也跟着人家加入京剧社。刚入团的她，只能在社团活动室做些打扫、跑腿的工作，演出时在后台帮忙整理服装和道具，偶尔跑跑龙套。

京剧社定期参加艺术教育馆“京剧定期欣赏”的演出。邱进升独自到社团活动室练习基本功和演出的折子戏时，双双都会跟着来。邱进升甩开水袖，对着一整面墙的镜子重复练习几组不同的动作。镜中的身影如青松般挺拔，厚底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瞥见镜中那个总是安静坐在角落的身影——双双正托着腮，杏眼里盛满好奇的光。双双似懂非懂地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学长，你做的这些动作叫什么？”

“京剧的基本功：起霸、云手、跑圆场、拉山膀。”

邱进升挥动双臂如流云翻涌，最终定格似雄鹰展翅，左右对称，左手掌心向外虚握，右手虎口撑开，掌心向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柔中带刚。

"学妹，这叫云手。"

邱进升再把其他三个动作逐一示范一遍。双双看的云里雾里，一脸茫然。邱进升想测试看看她对京剧的了解程度，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件道具就问，

“学妹，这叫什么？”

“不懂。”双双老实地摇头，发梢随着动作轻晃。

“这个叫‘马鞭’，不是‘不懂’。”

看见她懊恼地撅起嘴，邱进升忍着笑意。

“学妹，你有听过四功五法吗？”

“什么？”

见她又要摇头，他抢先道，

“四功，就是唱、念、做、打。五法是手、眼、身、法、步。”

邱进升话音未落，双双已经掏出笔记本，圆珠笔在纸上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学长，你再说一次，还有刚才那些动作也再说一次。”

说话间双双抬头望向邱进升，她认真的模样和闪亮的眼睛让人着迷。邱进升思量着她为什么要加入一无所知的京剧社，就算看不懂、听不懂，也要跟着来排练的原因是什么？

“学长——。”双双等着他再说一遍。

“哦“，邱进升把刚才的东西再说了一遍，看她埋头一笔一笔的记下，忍不住又想捉弄她。他故意加快语速，像唱绕口令似的念道，

“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文武昆乱全能来，拉幕打旗儿扫后台。”

双双一个字也没听明白，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邱进升。这张脸印入邱进升心坎，心荡神迷的他，失了神地呆了一秒。这心动的瞬间充满了莫名的喜悦与紧张。他急忙转身去开录影机，生怕被她发现自己泛红的耳尖。

“学长，我来不及写啦！你再说慢点。”

苦读型的双双只关心自己的笔记，丝毫没有察觉出邱进升的异样。

“那是捉弄你的啦！不要记那些名词，你看录影带学会比较有趣。”

邱进升打开电视机和播放器的电源，低头翻找着录影带。避开双双的目光后，他急促的心律才缓下来。

“Aku cinta padamu。”

双双轻声说着，声音几乎和风一样轻，仿佛只想让那句话停留在他背影的空气里。

“你说什么？”

蹲在架子前翻找着录影带的邱进升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双双知道邱进升听不懂这句马来语的“我爱你”，才能如此轻易说出口。说完就心慌了，红着脸，低下头，用挥舞的双手遮挡着一脸绯红，羞答答地否认，

“没有，没说什么。”

邱进升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只顾着找出他要的录影带。

“学妹，看【武家坡】好吗？这出折子戏里有很好的老生唱段。”

“学长，我要看最帅的男主角的戏。”

“很帅的小生像【白蛇传】的许仙，是爱情悲剧，你不会喜欢。京剧讲究唱功，不管帅不帅。”邱进升对双双的耐心有增无减。

“学长，你演的是男主角的角色吗？”

“嗯。我演老生和花脸”

“老生和花脸会帅吗？”

邱进升看她把电视连续剧和京剧联想在一起，怎么也弄不清楚其中的不同，一张傻得可爱的脸让他只能抿着嘴对她摇头。

“【武家坡】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折子戏。”

让她喜欢我喜欢的，邱进升想。

“学长最喜欢的吗？好吧！那就看——，什么？”

“【武家坡】”

“对，【武家坡】”双双腼腆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