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陇山一带的天气实在不好,加上山连着山的地理环境,整个陇山一处都乌烟瘴气的。
天气昏暗,人的心情多少都会受些影响。加上中毒的人多,几个年纪尚轻医师都乱了阵脚,分药都不知怎么分了,将一堆草药搞的乱糟糟的。
江雪露亦是如此,被那一堆草药搞的焦头烂额。
此刻已是夜晚,每个昏暗的破旧的屋舍中唯有一星随着呼吸声跳跃的烛火。
危难时刻,蜡烛都要省着点用了。
几乎来这里的每个医师都没有睡,有的在房中捣药,有的煎药,有的照看中毒人员。
江雪露借着一星烛光,在案上捣药。周遭很安静,只有“咚咚”的捣药声。这无非是最令人心生思念的环境了吧。
她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但是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人来——顾辞。
不知有几日不见了?京师现在情况如何?恩公现在在干吗?
随即心中又开始骂道:这个嘴硬的家伙,若是真的只是应刘奶奶所托对我的好怎会到如此地步?
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烛火在黑夜中明明晃晃,差点就灭了。
江雪露心中一阵害怕,抱着捣药罐欲要去白依那里,转身一刻,发现烛火照亮之处的墙面上,竟有两人的影子,她一声大叫,随即握着蜡烛跑了出去。谁知还没跑几步,就有一头扎俩麻花辫的魁壮男子袭面而来。
这发型,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她不假思索,将蜡烛的捣药罐瞬即盖在那人脸上,只听“刺啦”一声,那人痛叫一声,将从脸上掉下来的蜡烛捏的粉碎,捣药罐掉在地上,虽没有摔碎,里面即将捣好的药却尽皆撒了出来。
“救命啊!”江雪露于黑夜中大喊。
有的人手握蜡烛,有的人提着火把,匆匆往这里赶,大大小小的火苗也能将这周围的环境照亮些许,加上江雪露本身眼力好,才看清了这周围不止有一个扎麻花辫的影子,而是很多个。
有几个影子离江雪露愈来愈近,江雪露惶恐至极,绕着那间破屋子跑得飞快。
白依离她三十尺有余,不过他也看清了,周遭有众多穿着南胡武士服的人。
他皱紧眉头,“不好,是南胡人。”随即他立刻高喊:“大家不要出来!众侍卫保护好百姓,你们几个,快去救江雪露!”他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侍卫。
那些侍卫确实英勇无比,在那南胡人将要追上江雪露时,他们冲到江雪露面前,“当”的一声,刀剑在黑夜里擦出火花,侍卫的剑挡下了南胡人将要砍下的刀。
江雪露趁此机会,赶忙向白依那边跑去。
他们来之匆匆,打得许多人都猝不及防,包括侍卫们也是,加上这几天来回奔波,疲劳过度,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并且南胡人向来彪悍无比,许多侍卫在几个回合后都负了伤,败下阵来。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窜来了数个个身强力壮的人,身穿农民服饰,手握刀剑,一并向那些南胡人冲去。
这下轮到南胡人猝不及防了,他们被几个农民打得落花流水,有的跑了,有的身死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惊讶不已,江雪露站在白依身旁,嘴巴微张,说不上话来。
夜很深,几个“农民”的身影越来越大,他们身姿挺拔,身材健硕,更像是习武之人。
江雪露看着他们,心想:莫非是哪个厉害的民间组织?
“白医师好。”领头的人彬彬有礼道。他看了看一旁的余惊未消的江雪露,微笑着,“这位就是江雪露姑娘了吧,实在彪勇!”
他应该是见了江雪露将捣药罐子盖在那南胡人脸上的情景。
这是夸赞吗?!
江雪露客套地笑着,“哪里哪里。”
茶杯猛地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这点事都办不好?”营帐内,一人的怒吼声贯彻了整个营地。
桌几前跪着一人,头几乎都要埋进胸膛里,胳膊上还带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他颤颤巍巍地说:“将军,是小的办事不到,还请……”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永远失去的说话的机会。
他脖子上的血喷涌出来,染红了营帐中的一片空地,溅在了此刻立于他身前人的脸上。
原来,在趁他辩解之时,欶则早已从桌前的一张虎皮大椅上起身,提刀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给他脖颈处来了一刀。
站于两边的将士纷纷叹息,却丝毫不感惊讶,似乎这种事情见的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回事了。他们心中惋惜却不敢言说。
欶则也抹了把脸上的血,痛骂:“没用的东西,几个农夫都应付不了,不配做我南胡的勇士。”
他觉得这件事让他丢尽了脸面,心中气不过,于是决定亲自带领士卒们去将那村庄里的所有人一网打尽,并通知陈故,与他在那片村庄会和。
正好村庄夹在剑南城和汉门关中间,路过一个村庄杀几个人只是顺手的事,也凑此机会,把白依给杀了。陈故收到信后,这样想。
街道上,叫卖声,欢呼声依旧是连绵不断,千里之外的陇山正在遭遇的危难一点都殃及不到这里。
京师城门外的不远处有一片空旷之地,设有一外校场。
这外校场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即打搅不到人民的生活,也能在京师发生危难之时立刻赶来。
希莎带着帷帽,站在外校场不远处望去,木制的大门上有一块门匾,写着“皇武门外校场”几个大字。
在这外校场门外的两侧,有两个约为十余尺的检阅台。
她赞叹一声:“果然不同凡响。”说着,她便走了过去。
门外有两个看门士卒,拦住了她,“来者何人?”
希莎不语,只拿出那张金色令牌。
士卒见了这张写着“圣”字的金色令牌,即刻抱拳下跪行礼。
希莎进去之后,直奔中间的一件营房。
“瞧,是谁来了。”萧鼓坐在桌子一边,手握一小杯酒,潇洒地往她这边看着。
他的对面,还坐有一人,气质卓越,器宇不凡。他清冷的眼睛往这边看着,不带有任何感情,似乎还散发着丝丝寒气。
希莎摘下帷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他们两位深鞠一躬。
这是南胡人眼中的最高的礼仪。
萧鼓站起身来,客气地说:“圣上已将实情告知于我,希莎公主不用如此客气,若能取如今南胡王的头颅,什么忙我都可以帮。”
希莎只道:“多谢萧将军,只要在迎击南胡之时让我跟随前去即可,铁哥达的头颅一定要由我亲自来取。”
“好!别忘了你对中原的承诺。”
“我希莎说到做到。”
萧鼓命士卒再搬来一椅子,让希莎坐下。
“这位是?”希莎问。
“顾辞,我大宁尚书令,兼军师。”萧鼓一脸自豪地向她介绍。
希莎恭敬地说:“原来你就是顾大人,久仰大名。”
顾辞回敬,“希莎姑娘有礼了。”
“对了,念回,江雪露和白依有没有写信给你,说说陇山那边的情况?我哥常年驻守边疆,如今这等情状,圣上也没下旨让他回来。”萧鼓问。
“陇山一处我已派人调查,将军不用担心,陇山危机四伏,边境亦是如此,萧大将军智勇双全,驻守边境,是最正确的选择。”
萧鼓心想:这几年边境虽然挺祥和,但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一些羌夷们会不会趁此机会来侵袭中原,大哥守在那里也好,我大宁又不缺将军。
是不缺将军,可是却智勇双全的将军啊。若不是如此,顾辞也不用来当这个代理军师了。至于陇山一带的情况,也只有萧大将军萧郢方可胜任。
“大哥在边境,我萧二将军定也会守好京城!”萧鼓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膛。他随即又问:“顾大人你说南胡以陇山为诱饵,先将朝廷的注意力转移到陇山一处,真正的目的是要直接侵袭京师,那他们何时来啊?”
他眼神中充满自信,似乎只要南胡人一来,他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将军莫急,不论他们来得早还是来得晚,都不能放松警惕。”希莎认真地说。
萧鼓点点头,他脑子一热,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个话题,开口便问顾辞:“顾大人,雪露妹子何时会的医术?听说那解毒法子还是她给白依说的。”
顾辞看了眼希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她很聪明,瞒过我交了一位懂医术的南胡女子做朋友。”
希莎点头微笑,娓娓道来:“雪露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女子,她不光救了我,也救了我一位亲如手足的朋友阿骨朵,懂医术的不是我,是阿骨朵,是她告诉了雪露解毒的法子。”
“阿骨朵?”萧鼓一脸好奇。
希莎笑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苦涩,“若不是十八年前的那场叛乱,她如今的身份应该就等同于你们的白医师吧。”那丝苦涩转瞬即逝,变成了刚毅,她道:“不过马上就会是了。”
陇山上方的夜空中悬挂着一**又明澈的月亮,空旷的土地上,稀稀落落地扎了几棵不太健壮的小树。一身披黑色披风的人骑着黑马从这里飞快穿过。
他来到一片极其隐秘的平地,方圆百里不见人家,可本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不知是哪个行军的队伍在这里扎下营帐。
可是这里不曾见一人身穿盔甲,看穿着,都是些身穿布衣的农夫而已,有的围在一起哈哈大笑着谈论些什么,有的围坐在一起烤火。
有一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强力壮,五官硬朗,些许是经常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皮肤有些粗糙。此刻他正手握一本兵书,坐在一处篝火旁认真地看着。
身穿披风的人来到那片旷地上,将马儿拴在一棵几近枯萎的小树上,径直走向那个正在看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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