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两军会和,心高气盛地士兵们趾高气昂地坐在马上,以为他们即将迎来一场胜利的战争。

陇山的路着实不好走,一天泥泞的小路仅容二马通过,路的两边是长满草的山坡,那草足足有一人那么高,而且密集无比,陇山的全部草似乎都给这两个山坡抢去了吧。

这里要是设下埋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故与欶则在最前方打头阵,其他人也在他们身后跟随,队伍的末端也是不拉运干粮的马车,远远望去,一条蜿蜒曲长的队伍在山间蠕动着。

突然后方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粮草着火了!”

很快消息传到了欶则和陈故耳里,欶回头望向队伍的最后方。

维持士兵们基本生活的东西,此刻正在火焰中化为一摊黑灰。

他又气又急,怒骂:“混账东西,看粮都看不好。”于是他下令把几个看守粮草的杂兵立刻斩杀。

军队中的一滩滩红色比愈燃愈烈的火更加刺眼。

粮草在一片慌乱之下化为灰烬。

“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我早跟将军您说莫要走这条路,您不停啊!”陈故一脸愁怨,下了马,在原地来回转圈。欶则剜他一眼。

“有用,有用,不如请您到我的营中吃些饭?”一个潇洒又洪亮的声音从山坡上袭来。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欶则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惶恐,对这周围大喊。

陈故早就一头冷汗,惊慌地环顾四周。

霎时间,山坡的草丛微微动起,发出“莎莎”的响声。

无数身影从草丛中显露出来,个个手举弓箭,对这下面这群早已不知所措的人。

站在最高处的是一位身穿玄甲,腰佩长剑,一手握金弓,一手拿铁箭的人。

陈故不知是后悔跟了眼前这个头脑简单又自高自大的人,还是后悔走了这条道路,脸皱成一团疙瘩,心中哀怨:“这可如何是好啊?”

乱箭齐发,无数士卒仰面到地,鲜血四溅。

“废物,要不是你假传信件,我怎会落得如此?”欶则冲着陈故大喊。

萧郢站在高处,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出不知是好是坏的戏。

“你自己蠢,不能怨别人,欶则大将军。”陈故冷冰冰的说,他的眼神也冰冷起来,与方才惊慌失措的眼神大相径庭。

密集的箭雨朝他们袭来,这些箭偏偏不往陈故身上射。

欶则用刀去挡那些密如雨的剑,完全没空注意有一把剑已然悄悄从背后伸向了他。

接着,用力一捅。

刀“咣当”落地,鲜血从腹部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那把刀上。

“你……竟敢……背叛我……”欶则转头,痛恨、懊悔、不可思议皆尽眼底。

剑蓦然拔出,欶则吐出一口血来,接着骤然倒地,一动不动。

众小卒听了,有的四散逃离,有的跪拜求饶。

萧郢在山上看着,突然狡黠一笑。

箭雨停了。

“萧大将军,欶则已死!”陈故在山坡下高声喊着,他自己都不知道,额上冷汗直冒。

萧郢将弓箭递给身旁一小卒,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想不到陈将军早有预谋,晚辈自叹不如!”

“哪里哪里,若不是萧大将军在此刻做下埋伏,我哪能如此顺利杀了这蠢货。”

“是吗,是啊,若不是我,你怎会临时改变注意?”萧郢笑笑,一声令下:“拿下陈故!”

听这一声,陈故连忙跪地,“将军饶命啊!”

但是他依旧被两士卒擒住,想动弹都不得。

萧郢从山坡缓缓而下,来至陈故面前,看着一旁躺在血泊里的欶则,无力又略有惋惜地摇摇头。他想过他会死,但没想到竟死的这般不值。

陈故跪在他身前,狼狈之余还有些滑稽,哀求着:“将军饶命啊!”

“陈将军,为人如此不忠,以一己之力成为两国叛贼,如今落得这下场,是你罪有应得。”他冷静自若,款款而言。他摆摆手,命令道:“押下去。”

夜晚,陇山的春风是沁人心脾的,加上这一轮清澈的明月,让人有一种远离世俗凡尘的惬意。

江雪露觉得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中毒的人绝大部分毒都已解,唯有少数人体内的毒还没清理干净。所以,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有时候,江雪露想去帮忙都帮不上忙,闲暇时候,她就随意地往这空地上一坐,观赏这般月色。

这露宿野外的日子不知道要有几天,这种露宿野外的生活虽然觉得挺奇妙的,但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

“江姑娘,你有心事?”一个长得还算文雅的人走了过来。

江雪露记得那天救下她的那几个穿得像乡野农夫的人,那天为了表示感激,她记下了他们所有人的特点与名字,眼前这个人,自然认得,他的眼角下有个不太明显的疤,若不是江雪露为了记住他,也不会刻意地留意这个疤,他说他叫阿阳,无姓。

“无聊而已,你们人手够多了,我就不去帮忙了,就坐在这里发呆啊。”她懒散地说着,又问:“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吗?”

“你是说回京师?”

“不是,就是离开这片地方。”江雪露指了指脚下。

阿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跟明白了什么真理一样,一晃眼,他又嘻嘻一笑,“明天就走,而且有人来接哦,很多马车,咱们都不用坐那冷又硬的木板子了。”

江雪露疑惑地看着他,“谁来接我们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识地想到顾辞。

阿阳露出一副只有我懂而你们都不懂的得意表情,“来信了,信中说的。”

江雪露嫌弃地打量他一番,“卖什么关子,谁写的信也不说一声。”

“哎呦,我的头儿,驻守边疆的大将军,萧鼓将军的哥哥萧郢,你明天就能见了。”他趾高气昂地说着,越说声调越高。

“我就知道,你们只是穿得像农夫,实则根本不是,普通的农夫可不会挥刀舞剑的。”

阿阳哈哈大笑一声,“原来江姑娘早就猜到了。”

“我没那么厉害,只是猜到你们不是农夫而已,至于真实身份,我可猜不到。”她摊了摊手,随即又问:“所以是萧郢将军让你们来的?”

阿阳思考片刻,说:“是也不是,嗯……是这样的,从你和赵家三兄弟来到这里时,我们就在暗中保护你了。”

“保护我?”

“也不算吧,反正是重点中的重点保护对象。”

江雪露越发不解了。

“哎呦,我跟你讲源头,陇山呢,不光有瘴毒这么简单,南胡人之所以把毒下到这个不起眼的平和县,实则是声东击西,他们真实的目的是陇山一旁的汉门关,那里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江雪露意识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但这与自己是重点中的重点保护对象有关系吗?

“而且,既然他们使用障眼法,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故意派陈故来这里当个无用看守,你见过陈故没?”

江雪露点点头。

“长得怪和善的,实则是个反贼,他要去和南胡人会和,一举攻下汉门关,不过幸好,这一切的一切,顾大人早有预料,所以呢,汉门关那一处必须有一个有勇有谋,独当一面的大将来此看守,百将之中,顾大人向圣上提出了我的头儿,萧郢大将军,还说唯有他,才能担此大任。”他气宇轩昂,一脸骄傲地说。

一边在夸自己的上司,一边在想那个“顾大人”。

毋庸置疑,“顾大人”不是顾辞还能是谁?

江雪露并没有感到意外,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像他这样的聪明人,能猜出来并不见怪。

阿阳接着说:“头儿带着我们比你还要早个好些天就来到这里了,不过这事情不能被陈故知道,所以我们就只能隐藏身份,办成平民百姓,暗中观察陈故的一举一动,的确,很多证据表明他与南胡勾结。再后来,我们头儿收到一封信”,他冲她嘿嘿一笑,“顾大人写的,说你要来陇山救人了,担心你安危,托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于是,头儿就让我们几个人来了,本来怕我们是想暗中保护你们的,谁知那天来了个那种情况。”

“保护人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

“人多眼杂,这不是怕暴露身份吗,要不是那日情况紧急,这时候恐怕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呢!”

江雪露咂咂嘴,“那到未必。”

自己当初毅然决然地要来陇山,殊不知自己要面临那么多危险,也不曾考虑过,就那样草率前行了,回头一想,江雪露觉得当初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顾辞早有安排,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我从未见过顾大人对旁人如此上心的,你是头一个。”阿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替她感到开心。

江雪露内心怔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何种心情,开心的、还带有点骄傲,转眼间,又多了一丝伤心。

一想到顾辞对自己的好,她的确开心,但一想到他是因为刘奶奶才这样才这样万般贴心地照顾自己,心中又很不舒服。

她斜看他一眼,转移话题道:“瘴毒一事也解决的差不多了,你的头儿那边解决的怎么样了?”

“头儿来信说,欶则已死,陈故也被捉拿归案,等到回京处置。”

“既然事情都要解决了,过两日就可回去了。”

阿阳连忙摇头,“不成不成,陇山是好了,京师的麻烦还没处理好呢,你暂且在这里多住几日。”他又狡黠一笑:“不过不用担心,我的头儿很体贴的,他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安排一个好住所。”

“京师有何麻烦?”江雪露问。

“说来话长……”

天子脚下虽繁华热闹,来往行人车辆不断,但也没如此拥挤过。

有的马车里,塞着满当当的行李,像是要远行之人。

本来日子都过得好好的,前一天的大街上,小贩们一如既往地扯着嗓子叫卖,有钱的姑娘太太们在那些珠宝首饰店中来来往往,街上除了食物的香气,还弥漫着清香的胭脂水粉的气味,天不热,儒雅的公子哥们依旧手握折扇,对这一个画摊指手画脚地说点什么。谁知,昨日天子突然下令,让这群住在京师中心的人赶忙撤离郊外的营寨。

突如其来的昭示让他们心底不安,还很是疑惑,但皇命不可违,只能照做。于是昨日一早,他们就开始往郊外迁移了。

张卿也在这其中,他没有任何可以带的行李,只自己一人也跟从这个队伍往郊外跑了。他本可以不去的,完全可以潇洒地去往别地,游山玩水,但他这几日里都不见希莎的身影,后来,连阿骨朵都不见了,他心中抱怨也很不服,要走也不能不告而别吧,所以,他跟着这个队伍,想从中找到她们的踪迹,可是,似乎没有。兴许她们离开京师了,去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如此也好。可他心里总是空荡荡的,虽然她们不在,但他还是想在这个留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再待上几天。

前天,顾辞告诉皇帝,欶则已死,陇山之战取得胜利。皇帝甚是欢喜,不由赞叹顾辞料事如神,萧郢办事速决有成。

可顾辞又道:“陇山一地本就是诱饵,铁哥达的真正目的是京师,如今欶则已死,铁哥达更要直攻京师。”

皇帝脸上没有半分担心,反而哈哈大笑,“这不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吗?”

顾辞颔首一笑。

一小片无辜的草木被砍得乱七八糟,一旁众人的头低到恨不得埋进胸腔,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阻,如果他们肯上前,很可能被当场杀头。

这出景象像极了欶则派兵刺杀失败后的场面。

一棵大树的树皮都要被刀削干净了,叶子也打落到几乎不剩了,本在春天长的好好的大树,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受这削皮和灭顶的灾祸?真是无辜啊!

铁哥达应该是打累了,这才停下对那棵树的折磨,他喘着怒气,咬牙切齿,“萧郢,我要让你死!”他看向那些面色灰暗,缩头缩脑的士兵,白了一眼,大声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在不屑地扫视着这些畏头畏脑的士卒时,他发现后排有几人已然正往后跑去。

很明显,他们是要当逃兵了。

但是,被这个南胡王发现了,他伸手拿来了弓箭,朝其中一人射去。

鲜血溅在了与他一起逃跑的士兵的脸上,他惊恐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倒霉人,一步也动不了了,以为接下来自己的下场将要和他一样。

可是这个南胡王意外地没有将他杀掉,而是警告他,若有下次,他会死得更惨。

没有人敢逃走了。

“随我一起,直去京城!”铁哥达高举刀刃,高声怒喊。

小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有气无力地随他喊出了声。

京师的中心,已有千军万马在此迎接南胡铁骑的到来了。最前方的的两人,一个是萧鼓,另一个就是希莎。

将军相迎,萧鼓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对这铁哥达一阵嘲讽的大笑,“好久不见啊,南胡王殿下,我们在此已恭候多时了,要不要到我府上喝杯茶啊。”

两兄弟都一样,见了面就要不是请别人吃饭就是请别人喝茶。

“萧鼓小二,你们暗算我南胡大将,今日我就要取你性命!”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叔父,可还认得我?”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从铁哥达耳畔传来,他心头一震,看向希莎,道:“你个叛祖离亲的小人!”

希莎嘴角勾出一丝冰冷的笑,“叛祖离亲,我可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啊。”接着,她用剑怒指着他,道:“铁哥达,你残暴无比,杀我父王,虐待南胡百姓,今日,我就取你性命,为民除害!”

两边军队厮杀起来,南胡军队看似是一体的,实则内核早已崩散瓦解,没有誓死报国的气势,一心只想逃跑,很快便败下阵来。

一向自诩英勇无比的铁哥达王,见到即将战败的场面,也招架不住,慌张起来,招式战术也乱了,一阵挥刀乱砍。

希莎骑马踏来,手握弯刀,打下了他象征着南胡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头盔。

他惶恐起来,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是你的叔父,我们是亲人,你敢杀我?”

希莎缓缓开口:“当初,你陷害我父王的时候,何曾想过他也是你的亲人,而且从未薄待过你。”说罢,她的弯刀迅速朝着铁哥达的胸腔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惶恐至极的铁哥达根本来不及躲。

“铁哥达已死,谁还敢动手!”希莎高坐马上,一手握刀,一手拿着那个头盔,在一片厮杀的中央高声喊着。

周围顿时寂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抛向了她。

“我乃铁汉达王的女儿希莎,自今日起,我就是南胡人新一任的王,酷虐生活将尽,新日明景将至!”

南胡士兵像看大救星一样看着希莎,手中的兵器哐当哐当地落地,然后对她行跪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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