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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子?”平兰是第一个注意到姜再霄手上拿着的A4纸的人。
沈诞在给黑笔换笔芯,闻声斜睨了眼姜再霄桌子上的东西,那是一张打印满了宋体黑字的演讲稿,没什么特别的,文娱部本就负责这些,可当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余光却瞟到那张纸的右下角有一个绿色的小印章,那是一个章鱼小印章,有点眼熟,这勾住了他的注意力。
沈诞定睛看去,看到由叉形组成的小章鱼的那个嘴部,近乎立马就想到了寒假时他在线上检查顾希峰的作业,顾希峰发来的作业照片上有两枚一模一样的印章盖在他的语文试卷上。
“那只章鱼谁盖的?”沈诞登时觉得血液逆流,浑身不受控制地冒着寒气。
自姜再霄转来这里,沈诞就很少主动跟他说话,姜再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便指着纸上的东西问:“这个?不知道啊,我拿到的时候就有这个,这个是部长给的,可能是部长盖的吧。”
平兰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闻着味儿来了:“我看看?”
她拿起那张演讲稿,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最后研究起章鱼来:“……这没什么啊。”
姜再霄也看着那只章鱼,琢磨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部长的。上培训课的时候我看过他拿的小本子,第一页全是这个小章鱼。可能是他的什么代表印章吧。”
沈诞冷脸将演讲稿从平兰手里抽了过来,各手用两只手指捏着两个角,没有过多表现,却能体现出他现在的极度嫌弃。
“怎么了?”姜再霄肘着桌子,歪头问沈诞。
沈诞没说话,盯着那只小章鱼须臾,发现那个做小章鱼嘴的叉应该是一个字母“X”,意识到这个,他突然冷笑了声,把演讲稿还给了姜再霄:“没什么。”
平兰眼皮一跳,追问姜再霄:“这真是文旻西的章?他干什么没事把章盖在你的演讲稿上?他有病啊?”
姜再霄抖了抖纸张,对着小章鱼近距离端详起来:“……这不是我写的演讲稿,是他写的,说是……指导老师想看看新部员的表现,所以下周周一的演讲环节就交给我了。”
平兰哑口无言。
既然是文旻西写的稿子,那么上面盖了文旻西的章也不是没道理。
那问题就出在章上了。
平兰觑着沈诞,想问这个章有什么问题,但沈诞现在明显很生气,她衡量了一下,决定不问。
姜再霄却二傻子似地往沈诞枪口上撞:“这章有什么问题?你不喜欢这个小章鱼吗?挺可爱的其实。”
面对姜再霄的疑问,沈诞捏紧了手里的笔,忍无可忍地用牙齿咬磨着下唇内壁的软肉。
气氛沉静得很诡异,不知过了多久,姜再霄望着他,而他死死盯着手里的笔一言不发,大概几秒,又大概有十几秒,沈诞“哐”地一声盖了练习册,眼神如冷刀子般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平兰吓得一抖,恐慌地伸出一只手:“诶?哥…我……”
姜再霄也一怔,随后欻地起身,风一般大步流星地跟在沈诞后脚,冲出去了。
迅速得平兰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平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珠子转了又转。
去看看?会吵架吗?
不去了吧?他俩都不像是会对着不熟的人开炮的人啊?
平兰咽了咽口水,浅浅纠结了两秒,觉得后者更有道理,自己把自己劝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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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诞,”姜再霄跟在沈诞身后根本追不上,沈诞往楼上跑,他在后面死命追,“沈诞!”
这栋教学楼一共六层,他们班级在四楼,五六楼是高三的,这会儿马上要上课了,高三区基本没什么人在外面,也就没被多少人围观,只有零星几人好奇地望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跑过。
然后交头接耳蛐蛐几句。
姜再霄一路跟着沈诞跑到天台,前面的人把天台的门刚摔上,后脚就被他给拉开了。
他拉开,风灌到校服里,沈诞恶狠狠骂声同时响起:“——滚!别跟着我!”
姜再霄被他煞神似的凶恶骂声吼得一顿。
他短暂地停了下,并没被沈诞这样的恐吓吓走,而是喘息着带上门,没急着说话,让沈诞缓了缓情绪,也缓了缓自己的呼吸。
天台很安静,只有他和沈诞的呼吸声交错着,姜再霄就算现在盯着水泥地不抬头也猜到沈诞在哭。
“……那个小章鱼,怎么你了?”姜再霄低声问,试探着。
沈诞没说话,吸了吸鼻子,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听起来和小时候受了委屈准备嚎啕时的前摇一模一样。
“你和文旻西有仇吧?”姜再霄掀起眼皮看向他,对上沈诞赤红双目的那瞬,心脏不由地一揪。
“跟你没有关系……”沈诞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尾音发抖,他嫌姜再霄碍事,要姜再霄不在这,这会儿他早就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默默地抹掉眼泪可以走了,何至于逼得像现在这样憋又憋不住,哭又不好哭的难堪境地。
“怎么没关系,”天台的门没有锁,姜再霄一直用手抓着门,扣着门和门框,形似将他和沈诞隔绝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婚约也是你说不要了就不要了。我就不能一言堂一次?就是有关系,就有关系!”
沈诞一愣,被他整得崩溃,哗啦掉下两颗眼泪。
他很久没骂过人了,也向来不会对不熟的人爆粗口,但现在、此刻,他真没憋住对姜再霄爆粗的冲动:“——你有病啊?!”
姜再霄本想接着说什么,但被他突然这样骂了一嘴,莫名想笑,笑了一半觉得不合适,又赶忙酝酿着收住。
姜再霄问:“你讨厌他,是不是因为顾希峰和他走得近?”
沈诞拳头都攥紧了。
姜再霄时刻做着被他抡一拳的准备,却还是要说:“我刚才看到了,文旻西跟我说稿子的时候,顾希峰找他说话了,两个人很熟的样子,聊天内容听起来挺……”
上课铃突然打响。
姜再霄舔了舔唇,没接着说下去,生等着上课铃响完了,才接着说:“友好,挺熟的……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他们在搞什么暧昧呢。”
沈诞紧绷着脸庞,此刻虽然讨厌的情绪大过了伤心,但也止不住眼泪,他有点狼狈,啜泣的生理反应停不下来,反倒越狼狈他就越想哭,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他气得爆炸,恨得破罐子破摔,他大步跨到姜再霄身边企图把门推开离开这里,但姜再霄死死抓着锁扣和门洞,两人力量爆发上有一定差距,沈诞死命推也只是让姜再霄抓着的门有了些松动的迹象,实则推不开也掰不开。
“——松开!”沈诞怒喝。
姜再霄抓着门锁的右手青筋一路爆到小臂,没听,“你信息素泄露了。”
现在他们挨在一起,姜再霄呼吸间都是沈诞身上那股话梅奶糖味的Omega信息素。
——你信息素泄露了。
一句话让沈诞像被扼制住了脖子的鹅,扑腾翅膀的反应都没了。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渐渐布上对姜再霄这个Alpha的恐惧。
姜再霄微微收了收下巴,耷拉着眼皮睨着他,看出来沈诞这是在怕他。
他离开海市时他们俩都还没分化,所以这算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沈诞的信息素,而他一想到自己才接触到的信息素是顾希峰那个不懂得珍惜的渣滓早就感受过的,心情就变得非常差。
“……你缓缓,情绪稳了信息素就稳了。”姜再霄帮他解决问题,并给出安慰:“没关系,我不会被影响,你不用怕我。可能是你的腺体还在发育期,容易被情绪带动……以前应该也有过吧?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冷静得了吗?”
沈诞低头闭眼,紧紧咬着嘴唇,没有给出回答,但他抓着衣角的手指轻微颤动的反应和外泄信息素不见少的情况显然证明了他没稳住。
姜再霄沉默了一会儿,确认沈诞确实好不了,才低声道:“不好意思,可能会有点冒犯……”
话音落下,沈诞还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时,空气里就从姜再霄那边弥漫来了一阵淡淡的、携着一份熟悉的酸甜气息的玫瑰味的清香。
沈诞怔愣着。
那是姜再霄的信息素,是有玫瑰花香气的酸梅汤的Alpha信息素。
熟悉的那一份气味,都属于梅子。
短暂的怔愣后,沈诞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信息素躁动被抚平了很多,直至被安抚到一点波澜都没有,静如止水。
“好些了吧?”姜再霄见好就收。
沈诞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眼泪,彻底冷静下来后他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刚才无端接受了自己负面情绪的姜再霄。
自小的教养让他准备对姜再霄做一个诚心的道歉:“……对不起,刚才……”
“好些了就行。”姜再霄打断了他的道歉,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说:“不用跟我道歉,我只是和你分开了五年,不是和你绝交了,不必那么客气。我走的前一晚,不是还和你说我们俩以后还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姜再霄从兜里拿出小包的纸给他:“要真没把你当自己人,我刚才肯定不会追你上来。”
沈诞慢吞吞地接过他的纸巾,抽了一张擦脸。
“你脾气还是那样。没变过。”姜再霄打趣似的活跃气氛,终于把门松开。
沈诞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又把吸满水黏在一起的睫毛攒干:“……直说我脾气差就行。”
姜再霄走进安全通道,示意他跟上,准备回去了:“我可没说,我也不这样觉得。”
沈诞揉着眼睛走在他身后,可能是觉得虚假,所以没回他。
“真的,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脾气大,是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难不成我小时候说过你脾气大?没吧……我印象中你一直挺温和的,做事也不着急,整体又稳又静。我妈说你这种稳扎稳打的人是干大事的人。”姜再霄把白玉女士搬出来逗他。
沈诞联想到白阿姨说这话的样子果真笑了,“……那你还说我脾气没变?不就是觉得我以前脾气挺大的。”
“不是这个意思,”姜再霄揣着衣兜,慢慢地和他并排下楼:“我是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受了气就嗷嗷哭。生气起来也是立马就从毛绒球爆炸成刺猬,来谁扎谁。”
沈诞有些忐忑:“……待会儿该怎么跟老师交代?”
姜再霄转头看他,问:“交代什么……哦,迟到啊?就说我俩跑出去吵架了,现在吵完了回来了呗。”
沈诞:“?”
沈诞:“你别逗我。”
姜再霄笑道:“我没逗你,不这样说怎么说?我俩当着全班的面爆冲出去,看到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俩为什么跑出去,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儿吧,还能说我俩在外面友好相处到忘乎时间了?假得不能再假。”
沈诞:“……”
沈诞说:“那还是说吵架了吧。等等,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哭过吧?”
姜再霄端详着他,不好说假话,憋了半晌道:“……很难不像,你哪来的自信。”
沈诞要面子:“……那我们待会儿再回去。”
姜再霄失笑:“那待会儿老辛就要出来找人了。没事儿,该忐忑的人是我,你想想,我说我俩跑出来吵了一架,完了回去后我搁那没事人似的,你则一副没吵赢被我欺负过的样子,我肯定会被老辛好好谴责一顿。说不准你那个超雄男朋友还要找我麻烦呢。”
沈诞听到最后一句,神色一僵,忙说:“不会。你放心,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
更进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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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你信息素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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