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看到她在抽取那些人的记忆！”欧阳守拙对着安肇控诉。

安肇说：“他们的大脑无法承受能量乱流中携带的庞杂信息，不及时处理会对他们的大脑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清除这部分记忆是必要的处理手段。”

欧阳守拙一时并不接受：“你问都不问，怎么知道她抽取的是这部分记忆？”

安肇于是问她：“我说得对吗？”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捂着嘴咳嗽片刻才点头道：“对。”

欧阳守拙更气了：“就算是这样，那你也应该先把我的缚灵锁还给我！”

安肇召回法相，缚灵锁有生命一般自动回到了欧阳守拙的腰间。姬满对他说：“还有一个人在东南方向的雪地里，已经没救了。”

安肇看向曹灵光。

曹灵光还在震惊之中。作为一个修灵者，他见过很多超出普通人想象的事情，但是这种尸体还在786分局躺着，相同的面孔却又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老曹。”安肇叫他，“去找人。”

曹灵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安肇：“唐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凌晨的能量异动跟你有关吗？”

姬满张口呕出一口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肇忙伸手接住她。

欧阳守拙：“？？？”

安肇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是唐兮的时候虽然看着身材纤弱，但是身体并不差，灵力丰沛，一招便能击杀千年狐妖。但如今的她身上灵力逆乱，气息微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安肇将她抱起，对欧阳守拙说：“先下山吧。”

欧阳守拙跟在他身后：“你们佛修不是不近女色吗？”

安肇长得好看家境又好，身边不乏追求者，欧阳守拙就亲眼见过几次他被表白。不过他这个人看着玩世不恭，其实确实不乱搞男女关系，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一句话打发人家：“我们出家人要守色戒的，阿弥陀佛。”

安肇说：“佛祖说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把她当成色，她才是色，你不把她当成色，她就什么都不是。”

“……”欧阳守拙，“假和尚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两拨人在昆仑驿会和，山上能量紊乱的原因还没查明，一行人没有马上离开，先在镇上休整。先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安肇给她做了处理，然后把四个人送去了医院，死亡的那人以及这事的后续事宜，西北分局的其他同事会跟进。

作为一个热门的旅游小镇，最不缺的就是酒店。安肇自掏腰包入住了最高档的那家酒店，拥有私人滑雪场，推开窗就能看到日照金山。

欧阳守拙蹭到了一个顶层套房，之前破碎的玻璃心瞬间黏合得一点儿缝都没了。

姬满第二天才醒，她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安肇站在窗边的背影。此时应该是清晨，窗外的世界还沉在靛蓝色的墨水里。远方的雪山轮廓在晨曦将至的微光中，像一片用最淡的墨汁勾出的剪影。这时，群峰最高的山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用融化的黄金轻轻点了一下，在无边的蓝色与黛色中，流淌出一片温暖的金黄色。

连带着窗边的背影都显出一种温暖和神圣来。

“王女殿下。”也不知道安肇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立刻就发现她醒了，“您可终于舍得醒来了。”

姬满坐起来，她身上的大氅和外衣都已经被脱了，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显得她整个人愈发瘦弱。

“安队长。”她仰起脸看他，“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她的脸色苍白，唇色浅淡，黑发白衣，整个人从头到尾只有黑白两色，坐在那里像一幅水墨画。

安肇不知怎么一下愣了神。姬满赤脚踩在地上，发现在这大雪天里这屋里的地板却是暖的。她虽然在现代生活了六十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独居在乡下，几乎没有体验过科技带来的便利。

安肇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因为常年不见光，她的脚白得近乎透明，脚趾甲却是粉色的，这好像是她身上唯一的一点颜色。

我不会是个变态吧？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之后的安肇在心里发出对自己的质疑，不过面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穿着大毛领子睡觉，如有冒犯，请你下次别在我面前晕倒。”

她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想也是。”安肇点头，“那我们现在来交换一下信息？”

姬满看着他，表情很冷漠：“你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我想要的信息。”

“是吗？”安肇双手环胸，悠然自得的样子，“那你怎么刚好晕倒在我面前？”

他虽然跟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莫名觉得她是那种不惜拿刀捅自己也要在别人面前保持清醒的人，除非是她别有目的。

比如她就是想要跟他回来。

“你这年轻人倒是很聪明。”姬满状似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你之前说的能量异动应该是我神识归位导致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我们，毕竟几天前我们还一起并肩作战。令弟姬玄影现在在宇研局接受治疗，我想你会想见见他。还有狐妖白心，她虽然死了，但是她的背后一定还藏着秘密。”安肇诚恳地说。

他说的确实是她想要跟他回去的原因。姬玄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要确认他过得好不好，也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姬玄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白心通过藏阙剑鞘与藏阙之间的联系蛊惑进剑灵杀人，继而引他们前来，造成李无咎的死亡，从而获得自由。她被困阵中千年，需要通过如此曲折的手段破阵，却对外面的世界，特别是789局如此了解，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而且她在破阵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寻机破坏姬玄影的净化过程，导致了唐兮的“死亡”。

白心与姬满当年确实有私怨，但是时隔五千年，白心冒着生命危险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报这一箭之仇，似乎并不合理。

那么白心和她背后的人布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响起敲门声，安肇打开门，探进欧阳守拙扎着丸子头的脑袋。他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安肇：“你让新买的衣服。”

总不能让姬满穿着古装到处乱转，所以安肇早就安排了人去准备衣服。送衣服这个活本来是不用欧阳守拙这个西北分局的负责人来干的，但是他对在昆仑雪山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实在好奇，便抢下了这个差事。

安肇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但他还没从姬满那里获得想要的信息，此时并不欢迎别人打扰：“谢谢，你可以走了。”

“等等等等——”欧阳守拙用脚卡住门，“该吃早饭了，你们不饿吗？昨晚晚饭也没吃，有事可以边吃边聊嘛。”

安肇：“现在才五点多点，哪来的早饭？”一般酒店都得七点之后才会供应早饭。

欧阳守拙肯定地说：“有，咱们这儿是高级酒店，二十四小时供应早饭。”

姬满踱步过来，拿过安肇手里的衣服：“吃点也无妨。”

“这就是你说的‘高级酒店的早餐’？”安肇看着面前的桶装泡面，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欧阳守拙：“给你加火腿肠和卤蛋，豪华版。”

安肇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上班之后，自掏腰包给789局食堂改造升级，甚至请了米其林餐厅的大厨来当食堂厨师。反正在吃上面没亏待过自己。再豪华的泡面也是万万吃不了的。

倒是姬满，因为没吃过，所以很感兴趣。她学着欧阳守拙的样子用塑料勺子捞面吃。不过王女的修养刻进了骨子里，吃泡面也吃得很优雅。

倒显得安肇很不合群了。

姬满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对安肇说：“昆仑雪山腹地有一个上古大阵，那一片区域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你们最好做一些警戒措施，以免有人误入。”

“好。”安肇点头，“这个大阵是做什么的？”

姬满：“镇邪，伏魔。”

欧阳守拙插话：“那你怎么会在阵里？”

姬满朝他微微一笑：“因为我身体里封印着可以召魔的力量。”

欧阳守拙一边“呼噜呼噜”吃面一边好奇地问：“什么魔？我只见过人和妖，还没见过魔呢，什么样的？”

她轻声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安肇看向她，她已经换上了送来的衣服，是一件暖黄色的粗针毛衣，跟她的气质不太相符，但是让她整个人多了一分颜色，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没有落在任何地方，而是看进了某段回忆里，让她有刹那的抽离。

“队长。”此时曹灵光匆匆走来，飞快地看了姬满一眼，然后附在安肇的耳边说，“刚刚786分局传来消息，唐兮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