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小姐一点勘查现场的经验都没有,不专业遑论合作?”
顾时念刚步入门厅,便被换好鞋套的纪南星堵住去路,提醒的语气是拐弯抹角的明嘲暗讽。
挥开挡在胸前的手,她不屑的反问:“我比纪队早到几分钟,你猜我为什么站在门口迟迟不进?”
被硬生生的回怼,纪南星将多余的四件套扔进她的怀里,嘴上依旧不饶人:“长嘴了吧,没有不知道问其它警察要?”
一来二去的以问治问,两人冰点式的互动充斥着暗暗发力的较量。
顾时念懒得打嘴炮,自顾自地忙着穿戴,只是不太喜欢头套,便慢条斯理的将长卷发盘了起来。
纪南星原本打算去阳台问询痕检情况,奈何这颗眼中钉不拔,心里膈得不舒服,干脆守在一旁挑刺道:“又不是走秀美给谁看,死者么?把头套给我戴上。”
“第一次见面对话没超过十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纪队,气性这么大?”
顾时念的忍耐终是破了极限,她按着规矩戴上头套,没有长发修饰,精致的五官反倒被放大了优点,虽然语气依旧缓慢,但咬字比先前重了些许。
第一次,好一个第一次,这装懵卖傻的戏码演给谁看?
纪南星气极反笑,单手叉着腰打开天窗说亮话:“两个多月前酒吧街发生警匪火拼,当时你人在哪儿?”
顾时念自然不会被审问的语气唬住:“纪队审犯人审出了职业病吧?别拿这种口吻威胁我,那天我在哪儿跟现在的案子没关系。”
见招拆招扳回一城,顾小姐趾高气昂地扭头端详起客厅里的装饰。
纪南星也跟着走向客厅中央,低声暗讽:“是不想说还是心里有鬼,怕是只有贼知道。”
死者的房子不到50平米,是典型的一居室小户型,站在门口就能饱览所有的格局。
麻雀虽小但被布置的格外温馨,周遭仿似还弥散着日暮炊烟的生活气息。
客厅的摆设简约清爽,又被李菁整理的井井有条,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倒在沙发前的三脚圆面小茶几。
撞击力道、落地角度等因素造成的磕碰,导致玻璃桌面碎裂出冰花纹路,肉眼难以辨别上面是否留有可疑的痕迹。
此时,痕检员正对茶几表面进行静电吸附盲取检测。
纪南星耐心等待取印结果,直到翻开静电软板,上面没有任何足迹显现,方才开口询问:“其他地方的采集情况怎么样?”
“报告纪队,除了被撞翻的茶几、阳台栏杆上死者留下的指纹和脚印,暂时还没发现第二人在场的可疑线索。”
另一边,顾时念走到程灿面前,见他正拿着李菁的身份证核对信息,省掉开**流的环节,冷冰冰地勾动手指头示意把身份证交给她。
程灿是典型的铁憨憨,见到大美女难免忍不住送殷勤,便老实巴交地递上证件。
顾时念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发送给机构科技人员,又重新把身份证塞进程灿手里,正眼都不多瞧扭头就走人。
程灿嘴上傻乐呵,心里疯狂吐槽,这拽姐谁啊,连个谢谢都不会说吗?
房子里一共有三名痕检员,围绕着客厅、厨房、阳台进行线索搜查、拍照留证。
顾时念等待查询结果的空隙,见还没人入场卧室,便抽身走了进去。
卧室的布置也很简单,与墙面等高等宽的柜子被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衣柜一边是书柜。
书柜里名典古籍言情小说什么都有,放在最顶层角落的书吸引了她的目光,以至于下意识地抬手摩挲胸前的十字吊坠,留下小小的心眼,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单人床上。
凌乱的被褥似在告诉所有人,李菁坠楼前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转眼看向床头柜,上面摆着一册精装版的《人间失格》。
纪南星走路像只猫,明明穿着皮鞋却没在木地板上发出任何动静,她悄然出现在顾时念身后,喃喃道:“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被耳边陡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肩口一颤,顾时念强装镇定地转身直视来者:“生而为人,你确实该为自己的不友善抱歉,怎么,你拜读过?”
这番调侃并没有激起纪南星的情绪波动,她拾起《人间失格》迅速翻看书页,奈何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便聊起了题外话。
“太宰治一生自杀过五次,最后一次和情人溺死在河里,据说他们腰上绑着红绳,彼此的手穿过对方的腋下,紧紧抱着对方的头,‘不要绝望,在此告辞’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听着纪南星的文学普及,顾时念弯腰撩起枕头和被褥寻找线索,闲聊着:“如此干净的现场,并不像是凶杀案。”
纪南星顿住在衣柜翻找的动作,回头瞄了一眼:“法医和痕检没出结果前什么可能性都有,别做没有意义的猜测。”
“一个人快熬不住的时候,精神会分崩离析,世界会支离破碎,活着便是在地狱。”
不明白这女人想要表达什么,纪南星及时打住:“顾小姐,办案不需要多余的感性,也不能靠毫无依据的猜测推动案情,线索和动机才是真谛。”
“你在教我做事?你还不够格。”顾时念并没有亮出犯罪行为分析专家的身份,她更乐于享受眼下水火不容的交战。
陡然响起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顾时念拿出手机翻看,嘴角逐渐扬起淡淡的笑,她满意机构人员的工作效率,也满意调查结果在向自己的推断靠拢。
“打个赌,我推李菁是自杀,如果猜错了,就告诉你枪击案当晚我在哪儿。”
被诱人的赌注吸引,纪南星盯向那浮起迷雾的双眸,但绝对的理性战胜了一切,“请尊重死者,她不是你拿来做赌注的谈资。”
顾时念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赌罢了。
她的记性极好,仅是扫了一眼信息就能精准道出死者的背景。
“李菁,31岁,未婚单身,商业银行理财经理,年薪在15-20万左右,舟海市本地人,父母住在东郊耀灵镇,有个刚满23岁的弟弟,名下除了这套房产还有一辆代步轿车,均是全款购入没有其他负债,背景就跟这屋子一样干净又简单。”
听完身份简述,纪南星关注的点却很清奇,“这么短的时间,是谁给你提供如此全面的信息?”
“当然是你瞧不起的第三方机构。”
“这出处不合规。”纪南星对规则烂熟于心,任何非法途径的调查都应当提出质疑被修正。
“非要我把省厅批下的授权文件贴你脸上才满意?看来你不需要我继续共享信息了。”顾时念将手机锁屏,字里行间都是报复性的小威胁。
眼看这傲慢的女人作势离开,纪南星抬手本想拉住她的胳膊,临时又变成提拎衣袖的小动作,本能的不愿和讨厌的人产生过多接触。
“站住。”被上级单位压得没了气势,她只能低声要求着:“你继续。”
见硬骨头软了脾气,顾时念反倒不依不饶,抖掉那捏着袖角的手,理直气壮的要求着:“生而为人,你该跟我道歉。”
“别给点阳光就灿烂,我不想跟你浪费口舌,耽搁时间是很愚蠢的行为。”
“道,歉。”顾时念刻意咬着字眼,晃动手机暗示还有更多的重要信息,眼尾荡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嘲意。
纪南星绷直了唇角,眼里凝出锐气的冰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作妖犯浑的女人,这是她最后的无声警告。
想想还是办正事要紧,顾时念收敛挑拨对方脾气的玩心,转而蹲下身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继续寻找突破口。
抽屉里塞满了零零散散的生活小用品,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直觉告诉她,在此会有颇丰的收获。
“算了,我还是勉为其难提点一下,刚刚我说的都是李菁的社会情况。”说着,她还真翻出几个被撕掉标签的白色药瓶,端详一阵后送到纪南星的面前,“现在缩小范围,看看她的精神状态。”
纪南星接过瓶子检查,除了瓶盖上的生产日期,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只有送检分析成分才能知晓答案。
“既然你如此笃定李菁是自杀,结合了解到的信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她患有中度抑郁症,会定期到市人民医院复诊,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几瓶应该是安眠药,印象中和氯.硝.西.泮的包装很相似。”
纪南星迅速筛出重要信息梳理思路:“如果是安眠药,她存放的剂量已经超标了,撕掉标签却没有开封,兴许是故意囤积。”
顾时念认可这样的观点,便总结着:“没用药也许就是轻生的暗示。”
顺着她的猜测,纪南星用最快的速度提出悖论。
“患有抑郁症就代表会自杀么?她选择就医难道不是一种积极治疗的表现,还是说定期复诊只是为了囤药?就算这些真的是安眠药,随便吞掉一瓶都比跳楼更具有目的性,死得体面也没有粉身碎骨的痛苦。”
顾时念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径直走到窗户边朝楼下的腰线层望去,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从18楼自由落体到地面只需要4秒,脑部受到高坠创伤1秒就能宕机,吞服60片以上的安眠药,会有长达45分钟的折磨,药中催吐成分会让胃部反复挤压,呕吐物挤进肺部堵塞呼吸道造成窒息,相对来说会死得更痛苦,如果是我,我选前者。”
结合数据的分析更具说服力,纪南星后知后觉,偏见让自己低估了顾时念的专业能力,也许那晚被拖回到酒吧包房,她就已经向自己展示出优秀的应对能力和急救能力。
可就算在心底欣赏一番,但她嘴上极度吝啬夸赞,反而再次推翻了顾时念的推测:“站在绝对专业的角度去判断死者的行为,只会让结果失准,我们需要更多的依据。”
“哼,跟我聊行为?人是复杂动物,脑子里想什么,谁知道呢?”
反正谁死了都跟自己没关系,顾时念没有纪南星正义凛然的觉悟,所以一颦一笑都掺着漫不经心的冷血。
不做搭理,纪南星转身扫视书柜,目光刚落在最顶端的书上...
‘咚——’
客厅传来大门撞击的动静,紧接着响起痕检员的呵斥声:“下面明明拉了警戒线,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姐死了我来看看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拦着家属不许进?”
“这里暂时不能进来,请你马上撤出现场。”
“我警告你们,这里的东西全都是我的,你们一样都不许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