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剑托双命

破庙的蛛网被夜风扯得粉碎，白鹤淮跪在稻草堆前，银针如流星般扎进苏暮雨后腰的穴位。淡紫色的药汁顺着针尾渗入皮肉，原本狰狞外翻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连泛着黑紫的毒素都褪去大半。

“别动。” 她头也不抬地按住苏暮雨欲撑伞起身的手，指尖沾着幽冥草捣成的药泥，“再动这针就得歪进肾脉，下次疼得打滚可别找我。”

苏暮雨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滴在玄铁伞面上。我靠在门框上，看着白鹤淮从药箱里摸出冰蚕敷在伤口处，那雪白的虫身瞬间吸走最后一丝毒气 —— 这小丫头简直是行走的活医馆，只要有她在，苏暮雨这总把自己折腾得半死的性子，倒也能多撑些时日。蚀心咒的灼痛突然袭来，我攥紧令牌，心底竟生出几分庆幸：留着她，比杀十个影宗暗卫都管用。

“东面有马蹄声！” 彼岸首领突然撞门而入，护心镜上嵌着半支弩箭，“是提魂殿的人，还有影宗的血鸦卫 —— 他们要抢眠龙剑，还要杀大家长！”

我猛地拔刀，却见苏暮雨已撑伞站起，后腰的绷带渗着淡血，却握剑如松：“走侧门，去后山密道。” 白鹤淮拎着药箱紧随其后，浅绿裙裾扫过满地碎瓦，竟比提魂殿的杀手还利落。

密道入口的青石板刚掀开，就听见前方传来厮杀声。大家长的贴身护卫浑身是血地奔来，怀里紧抱着个鎏金剑匣：“苏公子！影宗的人堵住了密道尽头！大家长他……”

剑光劈开黑暗时，我看见大家长靠在石壁上，胸口插着支影宗特制的毒针，眠龙剑的剑柄从他膝间露出。谢七刀的鬼头刀正抵着他的咽喉，慕子蛰则伸手去抢剑匣：“老东西！快把眠龙剑交出来！”

“谁敢动他！” 苏暮雨的断刃直刺谢七刀后心，玄铁伞同时砸飞慕子蛰的折扇。我趁机挥刀斩断周围的蛛网机关，彼岸成员立刻围成屏障护住大家长。白鹤淮蹲下身刚要拔毒针，却被大家长按住手腕，他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先护剑…… 剑里有东西。”

谢七刀见势不妙，突然掷出枚烟雾弹：“撤！回营调兵！” 慕子蛰不甘心地瞪了眼剑匣，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烟雾散尽时，大家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剑匣上，晕开深色的花。

“撑住。” 白鹤淮终于拔出毒针，将幽冥草汁灌进他嘴里。我却看见她悄悄摇了摇头 —— 这针上的 “腐心散” 已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大家长喘着气，示意苏暮雨打开剑匣。眠龙剑的完整剑身躺在红绸里，剑格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竟是暗河三百年来的杀手名录，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把柄：“谢七刀杀了朝廷命官…… 慕子蛰私吞镖银…… 连提魂殿的执事，都有家人在影宗手里。” 他握住苏暮雨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想解散暗河，可这些人…… 能去哪？”

苏暮雨的喉结滚动，断刃垂在身侧：“我能护他们走。”

“护得住吗？” 大家长笑了，笑声里满是苍凉，“影宗背后是皇室，暗河是他们养了三百年的刀。刀断了，握刀的人…… 只会死得更惨。”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昌河，你想要权，可知道这权是烫手山芋？”

我攥紧令牌，蚀心咒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只剩一片冰凉：“我知道。但暗河不能散 —— 散了，暮雨的伤白受了，那些跟着我们的人，也活不成。”

大家长突然拽过我的手，与苏暮雨的手叠在眠龙剑上。剑身传来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两人的命运焊在一起：“这剑，给你。” 他盯着我，字字如铁，“你当大家长，用你的狠劲镇住三大家族，挡住影宗的刀。暮雨…… 你当苏家家主，守着暗河的底线，别让昌河疯魔。”

“凭什么？” 苏暮雨猛地抽手，眼底满是血丝，“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因为你们是唯一能让暗河活下来的人。” 大家长的声音弱了下去，却依旧清晰，“昌河的狠，是暗河的刀；暮雨的仁，是刀的鞘。少了谁，这刀要么砍了别人，要么劈了自己。” 他指了指剑格的纹路，“名录里的把柄，我藏了副本在黄泉钱庄。等你们稳住局面…… 再找机会烧了它，给暗河一条真的活路。”

最后一口气消散时，大家长的手垂落在剑匣上。苏暮雨的肩膀剧烈颤抖，断刃在石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看着他后腰的伤，又瞥了眼白鹤淮药箱里泛着微光的冰蚕，突然明白了大家长的算计 —— 他不是在传位，是在给我们系上彼此的命门。

“我答应他。” 我捡起眠龙剑，剑身的寒光映出两人的影子，“我当大家长，你当苏家家主。” 我将剑塞进他手里，“这剑你拿着 —— 哪天我真疯了，就用它砍了我。”

苏暮雨盯着剑身的名录，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白鹤淮悄悄递来瓶药，低声道：“他的伤还得敷药，三天内不能再动武。” 我接过药瓶，突然觉得这烫手的权柄，竟也有了几分温度 —— 至少握着它，能让那个总把自己弄伤的人，有机会等到烧了名录的那天。

破庙外传来彼岸成员的报信：“谢七刀和慕子蛰退了！影宗的人被我们引去了西谷！” 我扶着苏暮雨起身，眠龙剑的剑柄在两人手中发烫。暗河的风从密道灌进来，带着血腥味，却也藏着一丝微光 —— 就像当年鬼哭渊的火，再暗的路，只要两个人一起走，总能蹚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