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殿找慕明策表明要多多的接任务,他眉毛上扬:“给我一个理由。”
她抬着头,脸颊素白,眸色转深,“想多杀坏人需要理由吗?”
慕明策略显无奈,“想多杀坏人不需要理由,可暗河哪有那么多坏人让你杀。”
挑挑拣拣,扔给她一个。
“就这个吧。”
经过多年历练,楠叶功夫见长,任务目标从匪徒流寇、江湖草莽、升级为衙门捕头、门派掌门。低头细细浏览资料,耳边听慕明策问,可需帮手?
她心底有七八成把握,便说,“不需。”
给她供的疗伤药都是极好的,纵使受伤是家常便饭,楠叶丝毫不惧,伤口若重一些,疼得厉害,涂上药一晚,第二天仅仅是活动受限,精神完全不受折磨,而且还有专门给她补血的药膳。故此,她真的是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怕身体多个窟窿。打起架表面看上去,更不要命,慕明策有心铺路,养她像养闺女,给她的任务从不会超纲,她也从未失手。
但就是因为完成的太快了,适合她的任务目标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有一次拿到资料,楠叶看了几眼怀疑自己看错了,一个屡破冤案的县令百姓交口称赞,一看就是好人这种任务也给她?
这资料是苏喆送来的,还没走,闻言指着一处说,“这不在这儿呢...他私下在家打老婆!还杀了后院一只无辜的鸡。”
楠叶面无表情把任务扔还,不接。
次日她拿到另一个武功高强的任务目标,粗略一扫就知不是什么好人。这家伙很难缠,身边的同伴都受了重伤,她不善用毒,只能以身诱敌,被一剑刺到肩膀,才成功把手中利剑贯入对方心口。怕死的不够透彻,楠叶蹙紧眉头,将剑身旋转,目标闷哼一声,都不用她拔剑,就直挺挺向后倒下去。
解决完目标,一同打坐调息时,没想到那两同伴是佯装重伤,有计划的袭杀。
“有暗河之主庇护你过的顺风顺水,你知道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大家长这么栽培你,你将来一定会入蛛影十二肖,把你杀了我的机会就多一分。”
“暗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真的死了,只能说明你实力不济。就算是大家长,也不会多说什么。”
打斗过程中,刚上完药的伤口崩裂,痛苦难当。俩人还在步步紧逼,她现下真的不想这么死去,拼尽全力将他们反杀,近身战没有力气规避,还溅了一身的血。
五年多第一次斩杀同伴,来时结伴同行,也算互相照应,今却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她望着两人的尸体,心脏着实有些抽痛。
实在没有力气安葬他们,坑都挖不动了,只能拖到树丛里,这片林子若有野兽,估计会尸骨无存。不是她无情,这是有史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返程的路都撑不回去。只能就近找一户农家暂时歇脚,安顿下来,环境危机解除,她后知后觉的发现系统没有给她算负功德。
为什么?她不是杀了同伴吗?难道那两人算坏人,可也没加功德。又或许自卫杀人不增不减,可之前那个同门算怎么回事?
期间农户所在村庄遭马贼掳劫,由于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她受伤很重,救人心切,用了最不常用的毒术。
腰间玉笛吹响,能操控方圆百里的毒物。那曲调吹的乱七八糟,好歹才想起来,也总算吓退马贼。谁知道就被人给认出来是慕家人!
“你是暗河慕家的?!”村庄里武功平平一男的,语气凶狠,来了个翻脸不认人,看衣着打扮也是江湖人,不知办什么事路过此地。
“你们暗河慕家人杀了我大哥,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可叫我碰到一个!看我不宰了你!”这人连哭带笑的举起大刀来砍人,靠的尽是一股蛮力。楠叶十分无语,捂着肩膀咳嗽的躲开。
江湖草莽代言人!
躲了几个回合,伤口牵着整个胳膊疼,手心一片湿濡,肯定又渗血了,逼的楠叶使劲全身力气对他甩出一把银针。那人伤到手臂,十秒内晕厥倒地。
村民们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全都惊恐的远离她,表情就像见了恶鬼。这其中也包括收留她住宿的那户人,一个时辰前好奇的凑到跟前找她玩木头的男孩,清澈的双眼被她母亲的手捂得死死的。而那曾对自己笑容温和的母亲,现在满脸恐惧,眼底还藏着很深的憎恶。
楠叶望着这一幕,僵住了。
他/她们...他/她们非常厌恶她。
呆呆的站了半晌,那些人的眼神一点改变都没有,她突然觉得这地方的空气很冷,血液都冻凝固了。
楠叶走后,村民骂骂咧咧的诅咒她,还说马贼说不定就是她这个鬼引来的,还埋怨上收留她住宿那家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有好奇者去探那拿刀莽汉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儿,连忙当恩人送村医家里拯救...
回到暗河休息好几日,她没有急功近利的继续接任务,整个人都恹恹的。她没杀错人,死的都是坏人,她手染鲜血也是好人。系统可以证明,它给了她功德,楠叶为求个安心,第N次闭上眼睛进入意识海去查看当前功德积攒状况。
这次却发现功德被清零,还负了,是负10000!
她睁大眼睛,甚至抬手去摸虚空的数字。
没有变,怎么会这样!?空间商店呢?!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是为了逃避现实的压迫。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万功德,系统也从未兑换过空间商店。慕明策当时根本就没有让步,是她自己受不了折磨妥协了。
楠叶低头一看,自己满手鲜血,周围一张张惨白的脸挤满了她的视线,一个个的都对她张开血盆大口。
啊!!!!
她满头冷汗的醒过来,呼吸急促到心口发闷。
原来是个噩梦,她竟然开始做噩梦了。
意识海里的功德并未变负,商店也还有,可楠叶望着,总觉得不真实,抬手摸摸那漂浮的数字,心底也跟着飘忽忽的没有底,怕这又是自己生出来的幻象。
她开始失眠,焦躁,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没日没夜的练剑。慕明策不明真相,以为她被药膳喂养的精力旺盛,便又给她任务。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除了吃他的饭还拿了他给的内功心法,只能领命。
这次的目标是女的,不会武功却杀父杀夫杀子,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言行无状,状若疯癫。死前还莫名其妙的对楠叶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淡淡的释然和解脱。
换做往常,她不会去感触,最多愣一下,收剑,再挖坑埋尸。有随行同伴便支使同伴去挖,埋好后不会立碑。
而这次....她在乱想。
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笑?她是有苦衷的吧,我杀了一个好人吗!?慕明策是不是骗了我?他给我的任务都是被篡改的!肯定是!杀手头子怎么会对人如此慈悲!
楠叶复命时质疑慕明策,“你是不是骗我?”她平静的面容压抑着一丝惆怅,惆怅之下是快要将她溶尽的岩浆。
慕明策看不透她内心,也感觉到她出了问题,沉声答道,“我从未骗过你。”自她肯接受杀手这个身份,他就没再让苏喆暗中跟随,只悉心照料她的身体,完全不知道她内心的煎熬。
今日这一问,苏喆又奉命成为隐形跟班。
傍晚十分,太阳都下班了,苏喆躲在暗处抽着他心爱的烟斗,眼神时不时盯住院中练剑的身影,腹诽她要不要这么拼...
楠叶是真睡不着,总感觉心口有一团火在肆虐,又过一个时辰,耗尽了全身气力才去冲凉入睡。月上中天,她啊的一声叫,把窗外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弄醒,乌鸦十分不满,呱呱叫了好几下,迎着冷月清风,扑闪着翅膀飞远。
屋内床榻,她冷汗直冒,噩梦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假,房间里安静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待到天明,晨光破晓,窗格子间透进几许光亮,楠叶早饭都没吃,直接提了剑离开住所。
隔壁就近监视的苏喆听到响动,不声不响跟在身后。
她无目地的在暗河之外的地域闲逛,越过一片丛林,走到开阔的高坡,山脚下炊烟袅袅,村庄里鸡鸣狗吠,一派烟火气。
挑了近道,进了村内。
饭菜的香味儿浓郁,院内灶坑柴火燃烧的劈啪作响,她站在篱笆墙外默默的看,眉目柔和又平静。忽有一道声音窜入耳朵,连绵不绝,极其难听,似是什么东西在嚎叫。
循着那声音过去,停在门前,这家人的院落外是厚高的土墙,她看不见里面,运起内力脚尖一点,身姿轻盈的落在墙顶。
只见院内三四个人摁着一头肥肥的猪,要宰了。
那猪吓坏了,使劲挣扎四只蹄子,崩溃的嚎出那难听的声。拿刀的少年似乎是个生手,手都在抖。一刀下去,惹得楠叶皱眉。
猪的嚎叫声更甚,挣扎的更狠,有红色的鲜血从它脖颈泊泊的淌,妇人拿着盆在底下接。
摁着猪腿其中一青年骂道:没捅正,歪了!杀个猪都不会,怎么继承老子的家业!
少年被骂的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刀再次上前,颤颤巍巍对准先前捅的位置,牙一咬,扎进去!拔刀的时候血染红衣角。
伤口血流如注,那猪还在没命的嚎,血快接满盆,妇人小心翼翼端进家中。
青年有意训练儿子杀猪本事,嚷:再来一刀。儿子憋着狠劲又扎进猪脖。
妇人已从家中端来新盆,猪奄奄一息,还在垂死挣扎,嚎声却已渐渐虚弱。
院中灶上的一口大铁锅烧满沸水,就等一浇烫猪毛。滚烫的水宛如热油,皮上过两遍,腥热的气息散在空气里,它连腿都不蹬了。
楠叶轻飘飘站在墙头,一直紧皱的眉头蓦地松了,表情变得淡淡的。她不再看,转身跳回院外,望着前方的土路,目不斜视的离开。
苏喆抽着烟斗走在她身后,路过那家杀猪的,停伫在门前,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并未多留。他径直跟回了暗河住所,慕楠叶吃完早饭,又要去大殿。
她向大家长要了任务,最后加了句,不设限。
苏喆听得这句,明显愣了一下,慕明策难得沉默,“你...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慕楠叶语气平静而坚定,眼神无波无澜,“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护着我。”
她如愿的拿到了目标资料,等她走后,慕明策问苏喆,她怎么突然想开了?
苏喆说:她看了别人杀猪。
慕楠叶第一次杀了一个她可以确认的——是好人的人。行走江湖的侠客,言行无忌,武功不俗,很容易招惹是非。她杀了一个这样的人,一剑穿心。
系统一如既往的没有动静,不算负,也不算正。
“哼哼哈哈哈哈.....”她看着尸体忽然讥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全凭己心吗~~”
从这一刻开始,慕楠叶脸上常挂着的疏离神情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她看人的目光变得和苏绣云一样,七分云淡风轻三分漫不经心。
以至于她像个狐狸似的喊苏喆“喆叔”,把他吓得够呛。之前遇到可都是不吭声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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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矛盾的楠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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